UID275
注册时间2007-7-31
在线时间 小时
金币
魅力
- 积分
- 5274
|
议论式传奇长篇小说:若水
作者:梅国云 杨文森
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
-------孔子
仁智多高,责任多大,惠施弱者,后生可畏!
------圆空大师
(一)
土疙瘩村的景色很别致,其实一点都不土。
长江下游江下河有个河汊深处自然地隆起一个像岛一样的土墩子,面积不是很大,也就是三十多亩的样子。土墩子上到处都是茂密的树木,一条小河调皮地从这墩子上哗哗哗地扭动了身子穿过。河上架了一座木桥,于是这个小村子的景色就多了一份雅致。听村民们讲,相传在秦始皇那个时候的某个时期之前,这里都是芦苇和疯长的野草,没有人家居住,后来某一日,土墩子上的稻米成熟的香味顺了河水和河道里的风一起吹到下游的时候,下游的人才知道这个土墩子上已经居住了人了。小舢板在几个壮汉的脚板下就逆流上来看了一个究竟。壮汉们在河道的草丛中发现这个土墩子在树丛的掩映下有飞檐翘起,似乎不是一两户人家,而且还有穿了袍子的人捻了胡子训导子孙,听那言语却是断文识字的主。于是壮汉们就划了舢板顺流而下,把情况告诉了村里的尊长。尊长是个厚道的老者,就召集族人说人家离咱们人口聚居的地方这么远,在那么个水泊荒野之地既然把飞檐翘起的村子都能建起来,什么能耐没有,算了,还是不要打扰人家了,等人家啥时候主动愿意和咱们往来了再交往。村里人遂不再谈论这件事,光知道在河的上游有个村子。
是夜,居住在上游的土墩子上的人家有火光上来,下游的人闻到了竹子木头燃烧的气味,都出来看了,觉得不像是房屋走水,什么也没有说,便各自回家睡了。下游村里有个回家省亲的小官吏是个厚道胆小之人,怕惹祸上身,和尊长商量后就没有差人报告衙门。
上游村里晚上焚烧的是竹木简,整整一百二十担重。那是始皇帝36年,就是始皇帝在骊山坑杀数百儒生的几年之后。那晚上那个长胡须的老者对数十口家人训导说,祖龙愚黔首,读书就是罪过,即日起,我族人世代不可读书!子孙姓名,各由所好定之,或阿猫阿狗,或憋孙王八,留得青山在,柴火还愁吗?
于是村里在那夜之后就没有了书籍,穿的长袍全部改成了短打衣衫。又过了一些年月,那长胡须老者死了,村子里就有了舢板从河道下去,下游才知道村子里住的原来是当年侥幸从始皇帝手里逃脱的一个大官人及家人随从。从那之后,这个村就再也没有识字的了,后来因为这里人执意不读书,下游人就笑话这个村子是圣人布道时遗漏的一个地方。再后来,这村子就被人唤为土疙瘩村了。因为这个村子的人土气得要命,粜米之后不会算账,生了孩子没有名字,还真有叫虾崽、鳖娃的。
土疙瘩村人的名字真的很土,甚至怪异。有个真实的事情发生在土疙瘩村一直在这个地区被传为笑谈还是因为孩子的名字的原因。
听说村里有个妇人生了个男孩,不知道该给孩子取一个什么名字,家里人很是犯愁,因为猫狗鸡鸭这些名字甚至乌龟王八全部有人定了,这家人正在犯愁的时候就听外面有人喊道:“瓦缸!卖瓦缸!”。家里的男人听了一高兴,心想这个名字倒是声响洪亮,不如拿来给孩子用。于是家里人给这个男孩取名叫“瓦缸”。几年后,这个妇人又生了一个男孩,男人有了上次经验,就留心外边有人说什么话。这时却是两个孩子骂架,一个说是“你妈的比”!另一个一听急了,就破口回骂:“你妈的比”。这男人想这个名字虽然难听,却可以避免重复,于是就叫孩子是“你妈的比”。几年后瓦缸下河捞鱼不幸夭折了,妇人非常伤心,就在孩子的坟头前啼哭。好心的邻居来劝其节哀说:“你妈的比他妈,你就不要太伤心了,瓦缸不在了,你妈的比还在。你把你妈的比养大了,将来日子就好过了。”那妇人听了,就哭道:“养瓦缸这么大多不容易,现在你妈的比这么小,什么时候才能把你妈的比养到瓦缸这么大呀?”当然这是土疙瘩村世代没有文化,而且坚持不和外界怎么接触的结果,所以就有人编段子遭蹋他们。后来村里一个尊长感到这样长期下去不是个办法,必须要读书。当然尊长动员大家读书是为了村里能出个出人头地的人物。而有文化才有可能出人头地。那个时候不像现在通讯发达,消息传得快。始皇帝死了若干年了,他们还仍以为读了书就会被活埋掉。直到一天夜里尊长梦见先人了才醒悟过来。先人说你们可以读书了,你看你们现在不知礼仪,早早地落后于人家了。尊长醒来后就召集族人祭奠了先祖,决定从此办学请先生。村里后来果真还出了几个官员。不过这个村子孩子的名字怎么取,还是照了先祖的遗训,各由所好,阿猫阿狗,王八鳖孙地乱叫。
土疙瘩村出了人物回乡了,村人还是叫其乳名,似乎是因为亲切。然而那些乳名在已经成为人物的人看来有些和身份不相符。私底下有个人物就交待村里的尊长说,现在的我已经是人面前的人了,以后回来了就叫我“大人”,尊卑长幼还是应该有序的。于是慢慢地大人物的乳名就在村里被“大人”所取代。只有在自己的家里,父亲母亲才叫乳名,人物自然答应。之所以人们如此坚定地为孩子取丑陋的乳名,传说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自先人那晚焚烧书简以来,给孩子取丑陋的乳名可保平安长大,直至富贵;而后来兴起的一些大户人家养的孩子因为被起了或儒雅或响亮的名字却常有夭折,以至大户人家也不敢违背先人的遗训了。听说有个做盐买卖的生意人跑的地方多了就感觉我们的孩子怎么乳名这么一个个地难听,这些名字在人家许多地方都是骂人的。于是就把自己家里一个叫“狼剩”的孩子改名叫了虎王。叫虎王是有原因的,因为狼剩生得墩实,村里人说这个孩子将来从了军准做虎将。于是狼剩在他爸爸的作用下就叫了虎王。不幸的是,叫了虎王之后孩子的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应该就是得了现在的肺结核之类的病。听说那个时候当地是有狼的。后来有一天狼剩出门叫群狼给吃了,狼把虎王的骨头据说都给嚼烂了,真正地成了“狼不剩”。虎王的妈妈那年已40有余,因悲伤过度,骂了男的不听老人的言语,非要给儿子改名,改了名竟然惨死狼口。女人半夜里和男人吵架被打之后想不开,就抱了另外一个儿子投河自尽。男人第二天才知道,等捞出母子尸首,就一声哀号撞死在了河边的石头上。于是这一家人在给儿子改了乳名之后就家破人亡了。很是凄惨!
因为这家人的凄惨是因为乳名而起的,所以村子里做父母的就再也没有给孩子起好名字的想法了。大家通过分析后慢慢相信这是祖上烧了圣人书简触怒了上天的缘故——你烧圣人的书简,上天就让你的子子孙孙失去享用好名字的资格,先人当初烧书简时留下取名遗训是有预感的。人触怒了上天是这样,国家烧书简也是如此,不信你看看始皇帝焚书坑儒,结果秦朝才支撑了几年?就连始皇帝自己不也是腐烂在出巡回都的路上?后来也有替祖上开脱的,说咱庄稼汉家的孩子,一个字就是“贱”,起了好听的名字就不好养活了,还是叫鳖孙王八狗娃猪娃地好,贱人配上贱名,就没有水妖山怪的惦记了,好养活。于是土疙瘩村给孩子起乳名不仅是为了遵从先祖,更重要的是怕上天降罪,怕水妖山怪的惦记。
土疙瘩村给孩子起粗俗甚至恶俗的乳名就这样一直延续着。即使是到了今天这个文明时代,基本上满村都是文化人了,也没有多大变化。因为现在计划生育了,一对夫妻只能生一个孩子。把一个苗苗养健康养大续下香火成了夫妻最大的心愿。他们可不敢为了破取乳名这个先祖遗训拿孩子的性命开玩笑。所以,孩子的乳名与村子日新月异的文明进步很不协调。甚至有的夫妻给孩子取乳名与过去比反而有过之而无不及。有的说,过去一撇腿就可以生一个,万一有个夭折的还有其他孩子保险着。现在就一个孩子,乳名越取得过就越保险。过去叫小猪的,现在叫成了小猪猪,这样每叫一次乳名就多叫了一声畜生。
实际上,有关土疙瘩村的来历和取乳名习俗只是个谁也没有去考证过的传说,就像孟姜女哭倒长城一样。虽说一村人都肯定他们是秦始皇时期一个大官的后代,可外面人一听就知道这传说完全是扯蛋。试想,一个从秦始皇时期就存在了的土疙瘩村竟然就这样子了一千多年!直到现在才有个搞民俗的人通过调查研究认为,这传说可能是这个村的村民为了沾所谓的那个大官的贵气杜撰的,为传说的祖上不重视读书开脱。实际上这个村子的村民给孩子取丑陋的乳名是因为祖祖辈辈崇尚自然的缘故。之所以崇尚自然,是因为村子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以前只通水路,不通陆路,远离城镇和其它村落的缘故,他们过的几乎是世外桃园的生活。
就在20世纪80年代的时候,土疙瘩村有户人家生了个男孩,这个男孩刚生下来几个月,皮肤就换过来了,白白嫩嫩的,尤其是那大脑袋上的宽额头很是特别。爷爷总说,天庭饱满,大寿大官,这孩子将来一定出息大了。可贵人难养。老人想咱们这个地方的山妖水怪总惦记着好名字孩子,咱的孙子一定要有个最最难听的名字,让山妖水怪不操一点心。父亲在夜晚的时候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儿子山阳。山阳小时候的乳名可是叫山羊的,那还是他舅舅在打羊草时费了些神想出来的。后来改成山阳是山阳上了初中以后,因名字不好听被邻村同学取笑,发了愣劲自己改的。
父亲的话,其实山阳心里早就想过了的,因为他非常清楚村子里的这一千古不变的习俗,只是妻子小草有些厌恶丑陋名字。小草说,什么时代了都,还信这个,人家不是有几家就没有按习俗起名,孩子还不是全长得好好的。虽然山阳平时是听比他有主意的妻子的,特别是俏妻有时候一温柔,他更是顺从得没得说的,但他是在父亲的三角眼的威严下长大的,父亲的主意是谁也不能反对的。在他年轻的时候,谁反对了,他就跟谁吵,老了,吵不动了,就从早到晚地不给人好脸色好口声,连吃饭端碗放筷子都是狠狠的响动,搞得全家人心惊肉跳的。母亲一辈子受着他的气,常对儿子儿媳说,老东西这么一把岁数了都,自己一个人生气总不让一家人过得舒坦!山阳掂量后,为了家庭和谐就做小草的工作。小草当然知道丈夫的意图,就说只要不叫猫啊狗的畜生名就行。小草就想,你们不叫畜生名难道还能叫讲笑话的骂人的名咯?小草倒是说了几个很风景的名,可公公觉得太飘太虚了就没同意,本来他想说太雅了的,可说不出来,就说了飘了虚的。老实的山阳难为死了,就左邻右舍,舅舅姑姑地托人,说孩子长得叫人心疼,名字无论如何都要丑陋得不让山妖水怪也心疼。名字还要符合父亲和妻子的不同要求!结果好长时间了还没有人能想出一个让全家人满意的名字。也是的,土疙瘩村里连“他妈的比”这样的名子都有过,还有什么乳名能比这样的名子更难听还又要让小草满意的呢?山阳那天喝了点闷酒躺在自家门前的竹椅上看着老榆树想得有些伤脑筋。
来了一阵风,一枚发白的榆钱挣脱开枝桠忽忽悠悠盘旋着掉在他脑袋上。山阳忽然就想,就这一棵树上多少万片叶子啊还一个个长得不一样呢,我就不信,咱孩子还没有一个满意的名字。“不管怎么说,众人拾柴火焰高,这名子总是能起出来的!”山阳揉了揉眼睛坐起来,看了看院门前水渠里潺潺的细流坚定了刚刚闪出的想法。
山阳给乡邻好友打招呼那么认真终于有了一点回报。快中午饭的这天,邻居姚虎赶羊回家看到羊拉在路上的粪蛋蛋灵感就忽然从那长着硬茬茬寸头的太阳穴上还沾着黄泥巴的圆脑袋里冒出来了。那阵子自家的一只瘸了前右腿的母羊在他跟前不紧不慢地撇着腿走路,他正想着如何给人家山阳家的孩子起个乳名,才对得住人家给的将近10块钱的香烟。这时候忽然一股新鲜的羊骚味就钻进了鼻孔,这味道中还夹有一点点腥臭。姚虎就有些生气地抽了坏了自己思考情趣的瘸腿母羊一鞭子。那母羊挨了打就扬着三条好腿屁股蹶得老高地往前蹦了几下,尾巴下边却没有丝毫停留,黑色带有一点白色粘液的屎尿在姚虎的面前遗落了一溜。姚虎忽然就愣住了,呆了片刻工夫之后他笑出了声音——给孩子叫“丑蛋” 不是挺合适的吗?丑陋的蛋,臭蛋,对,就叫 “丑蛋”,很合适,丑而且臭,比“他妈的比”还难听还恶心;另外,蛋又是实实在在的好东西,如宝贝蛋,金蛋银蛋,糖蛋……姚虎一得意就从口袋里摸出了山阳给自己的那盒香烟,点燃后美美地吸了一口,心里既舒服又很坦然。要是给人家孩子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名子这烟抽得可就心亏了。虽说烟酒不分家,可人家这烟是有目的的给的,要是想不出来名字,抽人家的总还是丢人的。姚虎回到家时老婆已经把饭煮好。他满脑子里还在想着名字的事。羊自觉进屋后的圈子后他就拿着鞭子进了堂屋门。正从厨房端饭进来的老婆喊开了:“哎哎哎,鞭子鞭子!”姚虎一拍脑袋笑了,忙回转身把鞭子扔到外面的墙根下,然后在饭桌前坐下。老婆盛完饭用超高八度喊了声“狗子啊,快点咯回家吃饭咯!”就见儿子小狗子光着上身从外面一阵风跑了进来,汗腥腥地两腿往姚虎对面的凳子上一跨,就用一只脏手往菜盘子里抓肉片。姚虎一看儿子的脏手过来了,忙喊:“快去洗手!”老婆则扬起手上的筷子做了一个要打儿子手的动作。儿子做了一个鬼脸正要跑到厨房去洗手,就冲姚虎乐了起来:“爸爸脸上还有烂泥!”接着就咯咯大笑。老婆也笑了,站起来从墙边挂衣服的绳子上取下一条毛巾扔给姚虎说:“有什么老子,就有什么儿子。”
擦完脸的姚虎从盘子里胡乱拨上点菜就匆匆地到了山阳家,老婆也端了饭碗到巷口找人聊天去了,留了儿子在家狼吞虎咽,满桌饭菜狼籍。山阳回家晚,一个人正在埋头吃饭,看见姚虎进门就嘴里咂叭着饭,含糊不清地客气了几句。姚虎笑眯眯地说我有要紧的事情要告诉你。山阳就咽了一口饭,问什么事,快点咯说。姚虎说你儿子有名子了。山阳一听就放下碗筷,抹了一把汗水说你快说,什么名子?姚虎就得意地把自己看到瘸腿母羊拉屎时想起的名字和名字的两种意思说了。山阳一听念叨了两回“丑蛋,丑蛋”,想了想说:“叫丑蛋蛋吧,丑字后面加两个蛋,这孩子应该更好养了!”于是高兴地说道:“姚虎你快坐下,咱们喝杯酒。不管怎么说这个功劳是你的,按规矩是要孩子认你做干爹的!”山阳不想再为名字折腾了,没有征求父亲和妻子的意见就向姚虎表达了认可的意思,可眼睛却不时的向坐在门口的父亲脸上瞟。他的声音也高,是说给在里间的妻子听的,他在向父亲瞟时耳朵同时也在听里间的反应。这边的姚虎也没有谦让,径自坐在竹椅上等山阳忙活。这时候坐在一旁正端着烟锅叭叽着白色烟雾的山阳的爸爸就笑了说:“这名字行,好养是肯定的了,我就这么一个孙子,可不敢因为名字没取好有什么闪失咯。”山阳见父亲满意了,就忙打开碗柜把身子探进去找出一瓶白酒,又拿了两个空杯对姚虎说:“虎哥,刚好还有点菜,来来,喝两杯。”姚虎一边说“不客气,不客气,又不是费气力的事”,一边坐了下来端了山阳倒好的白酒“吱溜”就是一口。
山阳和姚虎一起喝了酒高兴,山阳的爸爸一声不响地提了筐子要出去给猪打草。孙子现在有了一个独一无二的名字,老头子就觉得身子轻快得厉害,心想能给儿子减轻一点负担算是一点,孙子将来保不准能有大出息呢。祖上就有传说下来,祖先当年就是大得比省长书记还大的人物,先是在咸阳的,后来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误怎么就跑到这里来了。土疙瘩村将来还是要有大人物出的,因为祖上的脉气还在,不要看一村子人的名字这么古怪稀奇的。这时候几只鸭子蹒跚了过来看山阳和姚虎高一声低一声地喝酒猜拳,见山阳的父亲要出去,都伸开脖子呱呱地叫起来。老头子一高兴就把墙角边的一个装蚯蚓的瓦罐盖子打开了。这蚯蚓是用于做鱼饵的。于是鸭子们又迈动肥宽的脚蹼啪啪啪地向墙角追跑去。
山阳喝得脸红脖子粗,连满脸的汗都在兴奋地滚动。姚虎看见山阳很高兴的样子,就叫山阳把孩子抱过来瞧瞧,不管怎么说这孩子的名字还是自己起的呢。山阳就大声叫妻子:“小草,快把丑蛋蛋给我抱出来,姚虎要看我们的儿子!”说了话就看了姚虎一眼。那姚虎却一脸的得意。小草在屋子里听到山阳叫她,一声应道:“我正给我们的丑蛋蛋擦脸脸,还要搽香香呢。”显然耳朵很尖的小草是认可了姚虎给取的名字。山阳听了妻子的回应声,心里的一块石头最终落了地。妻子高兴了,说不上晚上还有什么意外“奖励”呐。山阳也弄不清怎么回事,孩子都生了,怎么还对妻子魂不守舍的。后来他明白了,就是妻子不仅是少有的俊俏坯子,还很有主意,很讲卫生,干净得给人的感觉是幽香洁嫩,更重要的是会对他温柔,而且温柔得不死板重复。不一会儿妻子就把儿子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地叫着“丑蛋蛋,丑蛋蛋”向山阳走了过来。山阳要抱孩子,小草却一脸娇嗔地说:“你满嘴的酒气,不要熏了我的丑蛋蛋咯。”然后做了一个优雅地旋转动作,亲了亲丑蛋蛋白白的小脸蛋,山阳嘿嘿地笑了,就没作坚持,端了酒和姚虎碰杯。
这时候却听站在一边抱着抖动着孩子的小草唱了起来:“丑蛋蛋,丑蛋蛋,妈妈的小心肝……”山阳听了却是乡里人老唱的《拔根芦柴花》的调子。
姚虎看着山阳的仍像少女般年轻漂亮的老婆和山阳一脸的幸福样子笑道:“山阳,你老弟真的是好福气哟,老婆就像城里大学生一样这么漂亮水灵,又有文化。谁能有你这样的福气呢?特别是你儿子这名字,啧啧,哎呀,起得好啊!将来丑蛋蛋要出息大了,可不要忘记我啊!”
山阳木讷,没有听明白姚虎的意思,那小草却聪明,听得出姚虎的意思就这么汨两口酒可能是不行的,就说:“山阳啊,姚虎给咱们的儿子起了名字,要好好感谢人家呢。柜子里不是还有一瓶,快拿来给姚哥。”山阳这时候会意,就从柜子里又拿了一瓶白酒出来,顺便又给了他几盒十块钱一盒的香烟。姚虎高兴地接了,放在跟前,心里说只要你们愿意这个名字,我拿些你们的烟酒也不是什么事情。正这样想着,就见自己的老婆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看了一眼小草,拉住丈夫的胳膊大声喊:“姚虎,你儿子又闯祸哦,他把那只生病的芦花母鸡撵到灶膛里,鸡都烧着了。”姚虎一听,一仰脖子,放下酒杯,拿起桌子上山阳给的白酒和香烟拔腿就往家跑,边跑边骂“混帐东西,看人家丑蛋蛋多乖啊,今天老子非把你这个不听话的小狗子打成毛驴子。”小草有些着急,对正往菜盘子里夹油炸花生的山阳说:“快去劝下子姚虎,可不要瞎打孩子!”山阳一听乐了,扭过头对小草说:“咱们还不晓得他,他会收抬小狗子,拉倒吧!”手一抖动,夹在筷子上的花生米掉在了桌子上,又蹦到地上。山阳低头一寻,捡起来往嘴里一扔。小草腾出一只手用一个手指头温柔地推了一下山阳的肩说:“也不怕脏,别喝了,你把咱们的蛋蛋抱进去,我收抬桌子。”山阳嘿嘿一笑,顺从地放下了筷子,站起来从小草手上抱过孩子正要在丑蛋蛋的脸上叭叽一口,小草一扬脸说:“看你的酒气脏嘴巴,不能亲我们的丑蛋蛋。”山阳看妻子温柔的严肃,又嘿嘿地笑,说那就亲孩子他妈。小草就迷缝了眼睛,把脸送给山阳。山阳就用嘴巴在小草的脸上轻轻地碰了一下,这才满足地抱着丑蛋蛋进里屋了。小草麻利地收抬桌子,唱起了《茉莉花》的调子,这时候却不甚听得明白她唱的是些什么。
一会儿,就传来了姚虎的儿子小狗子吱里哇啦的哭声。姚虎被儿子破坏了喝酒的兴致,又看那只下蛋芦花母鸡被烧得像乌鸡似的可怜样很是光火,撵了半个村子才把儿子逮住,揪着耳朵就拖回了家,借着酒劲在小狗子的屁股上踢了两脚。小狗子一看老子真是生气了又是真打了,很是夸张地哭将起来。打猪草回来的丑蛋蛋的爷爷听了直摇头。已经休息的丑蛋蛋的奶奶从床上起来去劝姚虎不要瞎打孩子,却被姚虎的媳妇拦住了。那媳妇说,姚虎平时纵容,对这孩子缺少管教,不打不成人。奶奶回来对儿子和儿媳说:“姚虎这么管孩子怕不是个办法,以后你们谁也不准打我们的丑蛋蛋咯。我看我孙子将来可就是个了不得的人呢!小草生丑蛋蛋的时候我就做了一个怪梦,好像有个穿了蟒袍的人进了咱家的门。我一直不敢说,现在孩子有名字了我才敢说的。”山阳的爸爸在一边听了就狠狠地瞪了老伴一眼说道:“你胡乱说什么呐都?乱说是要遭天谴的!”山阳看了父亲三角眼睛森森地可怕,心里不由得一颤。这时候小草就冷了脸进了屋子,嘴里嘟哝道:“我才不管什么了不得不了不得呢,我要我的丑蛋蛋平安就好。”
这时候山阳就看见远处的天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滚来了一堆一堆的乌云,瞬时就起了风。眼看就要下雨了,心说光图了高兴了,门前还有几百斤稻子没有收呢。就忙忙地喊了站在不远处生气的姚虎一块儿帮忙。稻子收到麻袋里才抬到屋里,一声炸雷就从头上落下,吓得山阳一个激灵,姚虎一缩脖子喊了声“乖乖隆的冬”,眼前那棵榆树下堆了的稻草随即就起了火。大家还没从惊恐中反应过来,天上就落下了铜钱大小的雨来,一时间屋子前边的池塘里就溅起了一片水柱。那只被烧的乌鸡似的芦花母鸡被突如其来的雨水一激,跳了两下就跌跌撞撞可怜兮兮地站着。一只淋湿的公鸡混在鸭子的群里在雨中惊恐地乱窜,屁股蹶得老高,鸭子们则高兴得呱呱呱扇动翅膀叫喊着,追逐着争抢从墙根里钻出来的蚯蚓。
停在河道里的小舢板忽悠悠地漂走了,山阳脱了鞋想去追,父亲却伸了手一把拉住骂道:“雷电就在跟前,你不要命了,将来我还等你抬埋呢!”山阳这时候醒过神来,才发现站在身边的母亲脸色煞白,痴痴地看着阴霾的天色发呆。小草却在里屋看到丑蛋蛋这时候安详地微笑,像是成熟人的神态,一点都不被一阵一阵的惊雷惊吓。婴儿不知害怕事,可也不至于看了惊雷高兴啊!外面的山阳把正发呆的母亲搀扶到里屋,心想,母亲今天是怎么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