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 发表于 2022-2-18 11:10

两日黄岩县 纷然百虑侵

松 庐 (古典主义者)

“两日黄岩县,纷然百虑侵。乍听幽鸟语,复起故园心。冒热度峻岭,惮劳休茂林。潮来知海近,三岛可能寻。”这首题为《黄岩道中》五律的作者洪适,是南宋初期一位颇负盛名的大家。

洪适字景伯,晚年隐居老家鄱阳盘州十六年,自号盘州老人。他年少时即入仕途,四十八岁登丞相位。父洪皓以忠义闻世,建炎三年出使金国,被金人羁押十五年,誓死不仕金朝,誉称“宋之苏武”。洪适“为儿时已颖异,十余岁日诵三千言”,从小便承担起家庭重任,“躬帅二弟,刻意问学”。

绍兴十二年,洪适与长弟洪遵同试博学鸿词科,洪遵高中魁首,洪适名在第三。高宗曰:“父在远方,子能自立,此忠义报也,宜升擢。”三年后,次弟洪迈亦高中。身在台州的洪适喜赋《得二弟消息》:“倚阑春昼静,花柳自芳香。消息三州远,尘埃两地忙。鹊声传近喜,鸿影忆初行。钞得新书策,归时补墨庄。”洪迈著《容斋随笔》《夷坚志》等传世。洪氏兄弟三人皆以文名,且同朝并为台辅,史所罕见,时有“鄱阳英气钟三秀”之称。

宁宗朝丞相、文坛盟主周必大为洪适撰神道碑铭:“公器业早成,与人诚实,无浮礼,文华天赋,济以力学,步骤经史,新奇富赡,兄弟鼎立,自成一家。”在繁文缛礼盛行的南宋官场,清简质朴的洪适不啻是一股清流。“风流直欲占秋光,叶底深藏粟蕊黄。共道幽香闻十里,绝如芳誉亘千乡。”桂花的淡泊之美恰如洪适的性情,洪适也因这首木樨绝句被尊为桂花花神。

洪适“以文学闻望”,清代馆臣在《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中评道:“适以词科起家,工于俪偶,长于润色,藻思绮句层见叠出……尤南宋之铮铮者矣。”洪适素好金石之学,与欧阳修、赵明诚并称宋代金石三大家。

洪适一生宦海浮沉,操守清廉,所至皆有政声。据嘉定《赤城志》记载,绍兴十五年四月,洪适以左宣教郎添差通判台州,时年二十八岁。许及之撰《行状》记录了洪适在台州时的一件轶事:“台守与公不相能,公尝行县至黄岩,令以系囚十数辈匿堂庑间,诡以狱空告。公坐令听事,闻大呼声,即诘视,诸囚皆叫号称冤,因备其事申诸司。归白守,守以为不关白长官,撰弹文迎秦意,秦嗾言官上之,坐免官。”文中“秦”为当朝权相秦桧,而“守”即是曾惇。《建炎以来系年要录》记载:“适通判台州,与守臣曾惇不相能。秦桧专政,士方求媚以取要官。殿中御史余尧弼论适奸险强暴,得自家传,在台州贪墨踰滥。遂黜之。”《宋史》记“惇尝献秦桧诗称为圣相,故以郡守处之。”曾惇还曾刊刻《凤墅帖》,收录秦桧墨迹。

黄岩县令假空冤狱虚报政绩,正直的洪适识破后如实禀告,不想因此得罪秦党,惹祸上身,被诬免职。身蹈浊世,年轻的耿介之士徒唤奈何!

据《赤城志》载,曾惇是在绍兴十六年四月以右朝散郎知台州,洪适曾作一首七律《行县道中寄曾谹父》,颔联为“二年佐州已强半,七月行县难罢休。”曾惇字谹父。

洪适勤于政事,通判台州期间行遍下辖五县,皆赋诗纪之,诗中景物多记当时节候。《天台道中》:“橘绿谁能画,枫丹远似花。”《登宁和岭》:“西风袭怀抱,泪睫不胜垂。”行县天台、宁海之时已进入深秋。感慨宁和岭,是因为其父洪皓曾任宁海县主簿,作者至此触景生情。秘书省同僚吴芾赠《洪景伯行县以不得相见寄诗道因和其韵》:“准拟君行县,相随入醉乡。”“后亭梅正发,谁共赏寒香。”洪适《仙居道中》曰:“雪霙方瑞腊,雨势欲凋年。”两者时间正好一致。吴芾欲见洪适,洪却因行县仙居不得见,而仙居正好是吴芾的老家。

根据诸诗推断,“七月行县”时节仅与《黄岩道中》“冒热度峻岭”吻合,而洪适去职台州是在绍兴十七年五月,那么,行县黄岩写下《黄岩道中》的时间当在绍兴十六年七月。

夏秋之交,天气尚热,从府城临海翻江越岭至黄岩,两天劳顿奔波下来,洪适不由怀念起自己在官舍边新建的分绣阁、春閟堂中度过的悠暇时光。听着野外的鸟鸣声,游子的思乡之意也在心底泛起。或许洪适还在憧憬,踏足这片自古充满神奇色彩的山海之地,会有哪些奇妙的事情发生?

来源:台州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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