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癫大圣
内容简介：我经常做着这样一个梦，梦中的意中人是一位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五色祥云，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时刻来迎娶我，可惜这样的梦以后再也不会有了。这是一个紫霞仙子与孙悟空的爱情故事。英雄如孙悟空者不甘被命运束缚，敢于挑战至高无上的天宫威严，一心追求心灵的释放与灵魂的依托，直到最后一刻都不肯停止反抗。当心中残存的那丝理想在即将实现的时候破灭，那份心痛又有谁能够明白？也许上天就这么残忍，所谓的大圣在命运面前也只不过是小人物。有时候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越想得到什么就越是会失去什么。宿命的轮回难以逆转，当你自以为可以改变命运的时候，却不知自己已经被它所改变。
这是有关孙悟空和他的六个结拜兄弟的传奇故事，故事围绕一个情字展开，故事内容诙谐幽默，爆笑连连，故事风格与悟空传相仿。
第一部 五行山下啸
一.罪压五行山（上）
孙悟空咬紧了牙，努力挣扎着从地上拱起了身子，刚刚离地不到一尺，一道金色的压帖自天而降，上书“唵、嘛、呢、叭、咪、吽”六个金色大字，飘飘忽忽却又准确无误地落在了猴子背上的大山上。
五座联山霍然亮起了一道耀眼的金光，一股无形的重压沉沉地罩下，五座大山的分量仿佛瞬间加重了千万倍。“轰！”猴子的身躯顿时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漫天飞溅而起的尘埃中，孙悟空抬头望天，目中的光彩列烈如火，带着一脸的不甘与愤怒。
空中浮现出了一张张巨大的脸，如来、玉帝、王母，那些得意的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与嘲讽意味，冷冷地看着这只暴怒的猴子，仿佛是一群猎手麻木地看着陷阱中一只发狂的困兽。
“我要宰了你们！”孙悟空对着天空怒吼。吼声激起了天地间凌厉的风，呼啸着席卷了天空中的一切。那一张张得意的嘴脸带着惊慌失措的表情四处躲藏，却又无处遁形，纷纷吱叫着被风吹散了。
“孙悟空，不用反抗了，这是如来佛祖右手所化的金刚五行山，再加上佛祖金血所书六字大禁咒，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逃脱。”天上的声音如洪钟般响起，三道光芒瞬间掠到了孙悟空的头顶，是西方世界的阿难头陀、迦叶尊者和凌霄宝殿的雷罚神将雷震子。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西方的两个秃驴和天庭的鸟人到了。”孙悟空一见到三人开口便骂。
“孙悟空，你说谁是鸟人？”雷公勃然大怒，怒视孙悟空。
“我就说你怎么了！那两个秃驴都还没发飙，你又激动个啥？”孙悟空讪笑着迎视那杀人般射来的目光，毫不示弱。
“你把话给老子说清楚，我哪里是鸟人？”
“你脸上挂着一张鸟嘴，背后长着一对翅膀，不是鸟人，难道你还是天使不成？”孙悟空取笑道。
“这叫雷公嘴，不是什么鸟嘴，还有我背后这对羽翼也不是翅膀，是风翼和云翼，可助我日行万里。我这般模样是天地生成的雷公形象，满天神佛中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臭猴子，你猴眼昏聩，不见真人！”雷公愤然反驳道。
“哈哈，天底下还没有俺老孙火眼金睛看不透的东西。”孙悟空嬉笑道，“老兄，拜托你好好看看自己，就你这幅德行飞到大街上都能被人用弹弓打死八百回了。说好听了叫你鸟人，说难听了你就是怪胎。”
“弼马温，你说谁是怪胎？”雷公气得要和猴子拼命。
“就是你啦，被人取笑了都不知道，你简直没救了！”孙悟空冷笑着，不以为意。
“有种你给我再说一遍！”
“怪胎！怪胎！怪胎………………”孙悟空一口气接连说了二十七遍。
一场对骂立刻找开了序幕。
“你这泼猴！”
“你个鸟人！”
“猴子！”
“撮鸟！”
“骚瘟的猴子！”
“怪胎的撮鸟！”
“红红猴屁股！”
“扁扁烂鸟嘴！”
……
迦叶和阿难再一旁冷冷地看着这场口舌之争，一言不发，两个时辰就这样过去了。
“他妈的，孙悟空，你当众辱骂本神，若不给你点厉害看看，要我以后怎么在天庭立足？”雷公终于忍不住就要爆发了。
“要发飙了么？我好怕……好怕……”孙悟空嘴里说着害怕，却一脸狞笑，没有丝毫畏惧的样子。
“泼猴，受我五雷正心大法！”雷震子左手握着天雷钉，右手举起了雷公锤狠狠地砸下。
“咔嚓！”一道天雷沉沉地落下，划过孙悟空的脸庞，击落在身侧的山壁上，发出一声闷重的钝响。
“没打中！”孙悟空朝雷公做了一个鬼脸，“再来！”
雷公发起了狠劲，频频撞击着手中的神器，黑色的雷电一叠叠地从他的手中隆隆滚落，孙悟空所在的那片区域完全被飞扬的尘土和四溅的尘埃遮盖。
尘烟散尽之后，猴子又探出了头来，脸上依旧挂着那丝轻松邪异的嘲笑，“还是没打中，你没吃饭啊，手为什么老发抖？”
受不了猴子那样的嘲弄，雷公加快了速度，疯狂地劈出了无数的惊雷闪电。片刻之后，雷公渐渐无力，而孙悟空依然完好无损。
“别说我没给你机会，瞄准了，朝这打！”孙悟空用力拍击着自己的脑门，他那张阴鸷狂傲的脸庞在无数条电光火舌映照之下显得无比狰狞可怖。
二.罪压五行山(下)
“天哪！那究竟是什么样的表情，难道孙悟空他疯了不成？”迦叶见了忍不住惊叹。
“孙悟空，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吧，简直就像个无赖！你好歹也是修炼成了上仙之体，不死之身，岂不知修行之人‘口开神气散，舌动是非生，人以静心以为上，神以静气而为先。’似你这般口根不净，心浮气躁，永远也别想修成正果，难怪你今日落得如此下场！”阿难来到孙悟空身边，目光鄙夷地斜睨着他。
阿难的话音刚刚落下，一道雷电便不偏不倚地劈在了他的身上，阿难浑身立刻冒起了浓浓的黑烟，衣衫残破，满脸乌黑。
“雷公，老子废了你！”阿难对着雷公歇斯底里。
雷公尴尬地耸了耸翅膀，对着阿难不知所谓地笑了笑。旋即目光又恶狠狠地瞪了孙悟空一眼，骂道：“都是猴子惹的祸，他妈的，又没打着。”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孙悟空趴在地上用手拍打着地面，狂笑不止。
“孙悟空，你笑什么？”阿难怒火冲冲地质问。
“阿难，人以静心以为上，神以静气而为先，似你这般口根不净，心浮气躁，永远也别想修成正果。”孙悟空一边自顾自地笑着，一边学起了阿难的口吻。
“你……”阿难气得竟然说不出话来。
“师兄，休要与这泼猴一般见识。孙悟空，我且问你，你不觉得自己很可怜吗？”迦叶说。
“我怎么可怜了？”孙悟空停止了大笑。
“曾经叱咤天地，纵横寰宇，堪与玉帝平起平坐的齐天大圣，如今却如一滩烂泥般趴在地上逞些口舌之能，这还不够可怜么？”迦叶轻蔑地说道。
“……”孙悟空不再说话了。
“孙悟空，你现在除了像狗一样只会乱叫之外还能有什么能耐？做妖王做到你这份上还真是失败，我要是你早就一头撞死了。可惜你却不是我，你不敢撞死，因为你没种。”雷公趁机落井下石。
“给我住口！”孙悟空果然被激怒，“你以为我不敢么，告诉你天上地下还没有我孙悟空不敢做的事情，今天我就撞给你看。”孙悟空怪叫着，疯狂地用头颅撞击着山体。
“咚！咚！”每一次猴头与山石的碰撞都发出隆隆不断地声响，那样的真切和震撼，仿佛一个倔强不屈的人用灵魂和生命冲撞着天地间的桎梏之门。
斑斑血渍浸染了猴头撞击过的山体，在血流的浸润下一条条触目惊心的裂痕在山壁上无声地蔓延开来。
“好，撞得好！最好能把里面的脑浆子都给迸出来方衬我心。”雷公看得心花怒放，拍手叫好。
“希望能如你所愿。”孙悟空血流满面，仿佛是流失的鲜血激发了他身上潜在的野性，猴子再一次抬起头狠狠撞去。
“痛，原来我还能感觉到痛，本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呢！”孙悟空玩世不恭地笑了笑，舔了一下嘴角边流淌下来的鲜血，“多么新鲜的血腥味呀，没想到我还能记得这种味道。”
“咚！”他抬起头又是一次剧烈的撞击，丝毫不顾及清晰的疼痛从身体覆盖而过。
“哈哈，真是痛快！”孙悟空就这样以自我摧残为乐，仿佛身体已不再是自己的了，每撞过一次，嘴里都发出一丝怪笑，面目狰狞凶恶。
“孙悟空，万万不可如此！”迦叶见状连忙制止，“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易毁去。你为什么就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呢？”
“死秃驴，不要你管，老孙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哪来的父母？”
“就算你无父无母，也是天地生成的灵物。需知人生一世，草木一春，生死荣枯，谈何容易？既然存在，便是法理，既有生命，便当珍视！”
“真看不出，你这个和尚现在倒关心起我来了。”孙悟空讥诮地笑着，抬起了头。
“阿弥陀佛！”迦叶高念佛号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出家人又慈悲之心，我佛虽出世，不弃众生。孙悟空，虽你罪孽深重，但尚有命在，我佛又岂能弃你于不顾？”
“大师高德，对孙悟空这等顽劣之徒竟有如此慈悲心肠，小神佩服！”雷公对迦叶行了一礼。
迦叶还礼道：“雷神过誉了，世人沉沦地狱，我辈又岂能独登极乐？小僧所做只不过是身为佛门弟子分内之事。孙悟空既已伏法，前罪已销，我们不应再赶尽杀绝，应当给他一个改过向善的机会。”说完他又大有深意地看了阿难一眼。
“师兄所言极是。”阿难也立刻点头称是，“孙悟空，你逆天诳上，罪大恶极，论罪当诛。，佛法至善，天心至仁，念你是天地育成之体，日月孕就之身，一身修为得来不易，这才网开一面，法外施恩，留你一命。你当好自反省己身，弃恶从善，以期早脱苦衍，回报天恩，切不可再自戕自残，自暴自弃，做此无益无为之事。”
听了他们的话，孙悟空若有所思，闭口不言。
见孙悟空安静下来不再有任何动作，迦叶阿难松了口气，相视一笑，低声喃喃：“总算把猴子稳住了，若是让他撞坏了佛祖的右臂，恐怕你我都有大麻烦了。”
他们二人交换着眼色，小声嘀咕，暗自庆幸孙悟空还没有发狂到不可理喻的地步，却不知孙悟空已从二人狡黠的神色中看出了些端倪。
“你们这两个虚伪的东西少在我面前装腔作势。”孙悟空不屑地说，“老孙最看不起的便是你们这样的神佛，满嘴仁义道德自诩，把自己说成是正义的化身。你们自以为德行高深，可以无视世间的邪恶与黑暗，却不知邪恶和黑暗已经在你们自己的心里产生。”
“你们把老孙我当成是什么了，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吗？老孙今日偏要撞坏如来的手臂，看你们能把我如何？”沉重的撞击声再度响起，孙悟空得意地大笑起来，无视自己被血污模糊的脸颊。
“臭猴子，你无理取闹！”迦叶又急又气。
“孙悟空，你冥顽不灵！”阿难暴跳如雷。
“谢谢，这才是真正的我——齐天大圣孙悟空，我终于又找回了自己。”
“死猴子！”
“臭和尚！”
“猢狲！”
“秃驴！”
……
三.佛祖驾临
当一切进行的不可开交，事情似乎无法逆转之时，天上祥光万道，瑞气千条，梵音阵阵，香气袅袅，一朵巨大的五色彩云渐渐飘至，不断地凝聚成人形。待到满天金光如花语般散尽，如来的丈六金身缓缓浮现出云端，金光灿灿，神圣肃穆。
“参见佛祖！”“弟子拜见师父！”在如来的庄严宝象面前不管是雷震子还是迦叶阿难都纷纷朝佛参拜。而敢于无视如来无上尊容者，天地间就只有那一个人——孙悟空。
“别来无恙吧，欲望的心猿。”如来声音宽洪如钟磬，却无丝毫跌宕起伏。
“你终于现身了，如来！”见了如来，孙悟空依旧是一副戏谑的语调，“让我猜猜你为什么来了？”
“你是不是在灵山一个人念经太闷了，所以跑出来散散心，顺便来看看俺老孙。如果是这样，那真是太感谢你了，孙悟空何德何能，敢劳佛祖大驾？”孙悟空滔滔不绝地说着，如来神色平静如常，不置一词。
“你不吭声，难道是我猜错了？”孙悟空托起了下巴作沉思状。
“哦，我明白了。”孙悟空一拍脑壳，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一定是我孙悟空一不小心撞坏了你的手臂，你老人家特地跑来兴师问罪了。真不好意思，您老好心献出一个手掌来给我当被盖，俺老孙却不知道爱护，辜负了您的心意，实在对不起！”孙悟空坏坏地笑着，装出一脸歉疚的样子。
如来依旧沉默不语，肥胖的脸上微微泛起一丝阴霾，旋即佛眼中金光疾纵闪过，将那丝阴霾驱散无踪，可是猴子的火眼金睛却瞬间捕捉到了那丝一掠而过的阴沉。
“看来这回我猜对了，没想到俺老孙这么聪明。”当时的气氛顿时有些凝滞阴冷，望了一眼如来右臂空空如也的衣袖，孙悟空不依不饶地又说：“俺老孙害你断去一臂实在过意不去。你伤得重不重？阴天下雨断臂处是不是很痛啊？我看不如这样把，俺在傲来国认识一位专门为人打造假肢的铁匠，他手工精细，物美价廉，童叟无欺，不如……”
“猢狲住口，佛祖驾前不得无礼！”阿难厉声喝斥。
如来转而看了阿难一眼，忽而惊道：“阿难，你如何伤成这样？”
雷公心里发秫，禁不住紧张起来。
却见阿难不慌不忙，挺身而出，手捧佛珠，高念佛号，双手合十，礼佛说道：“回禀师尊，是弟子自残以致此。”
“阿难，这却又是为何？”佛祖讶然问道。
阿难神情恭谨，面色不改，一脸正气，言辞恳切：“身体只不过是尘世的负赘，生则需衣物以蔽其体，死则需絫土以覆其身，行立于世间，沾染六尘，劳心伤神，徒增烦恼，于我出家人而然便是一副臭皮囊。弟子自残身体正是效仿我佛门萨波达王割肉喂鹰、摩诃萨青舍身饲虎之典故，以此身向孙悟空诠释我佛舍生取义之大无畏牺牲精神。”
“善哉！善哉！”如来佛祖高念法颂，挥手带出一道金光罩在阿难身上，阿难立时伤势痊愈，恢复如初。
佛祖面露慈悲微笑：“阿难你能做出如此舍身卫道之壮举，亦不枉为师教导一场。”
“谢师尊夸赞，弟子不敢。”阿难面上早已是笑容弥漫。
“果然是个好徒弟，不愧是如来佛祖的弟子。如来，你弟子满天下，个个都这般出色，真是令人羡慕啊！”孙悟空恻目不齿道。
如来佛祖端坐半空中金色莲台之上，俯视着孙悟空缓缓开口：“孙悟空，你罪恶滔天，今日我将你困压在此，你可心服？”
“我本无罪，为何要服？”孙悟空目中陡然射出两团精光，暴烈而不平。
“你大闹天宫，逆天诳上，怎敢讲无罪？”如来声如洪钟，语调沉沉，无喜无怒。
“我闹得不是你的大雷音寺，轮不到你来制裁我！”孙悟空不服道。
“你触犯天条，只要有我如来在，便容不得你胡为！”如来针锋相对道。
“如来，少在我面前装出一副正大光明的嘴边，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恶心。”孙悟空话里句句带刺，“所谓的天条只不过是你们这些身居上位者的意志，我又何须遵从。是你们按照自己的意愿制定出这些所谓的天条，约束世间的万类生灵不可超越你们至高无上的权威，哪怕是挑战都不行。敢于拂逆你们意志的人在你们眼中便成了逆天，而在我眼中你们这些独揽大权的上位者才是逆天！”
“天地规则乃是代天地所立，万古长存，关乎三界苍生福祉，容能容你一人挑衅！”
“老孙偏要挑衅。”孙悟空倔强道，“你们这些上位者把自己当作什么了？高高在上，无所不能，一味给予，从不取入的神祗嘛？凭什么众生的命运要被你们捏在手里，众生凭什么只能臣服在你们的脚下，靠祈求你们的恩泽而生，还要理所当然地对你们顶礼膜拜。”
“要知道，即使你是那中天之日一般高高在上，光芒万丈，这世间依旧有日光所不能照到的死角。天生万物，皆为神圣，万类生灵各有自己的方式存活，他们的命运除了自己任何人都无权干涉，老孙便是不满你们这些身居上位者专横独断，主宰一切，才会奋力反抗，我要无人可以约束的自由。”
“你大闹天宫，为的难道也是自由吗？”
“没错，我孙悟空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发自心中最原始的渴望，一切只求心之所安。我孙悟空的一生便是为战斗而生，只要我心中尚有不满足，那我便会一直反抗到底。这片天地太过阴暗，阴暗得已让我无法忍受，于是我便擎天掣手，一扫这满天障目的尘埃。”
“夫眼能间一切，唯不能自见眼根。孙悟空，你能间满天尘埃障目，却不见自己遍布尘埃的心。”
“老孙心中唯有自由与反抗两种执念，哪里会有什么尘埃？”孙悟空争辩道。
如来说：“孙悟空，你自恃强大，心高气傲，以为天地间没有什么自己不可战胜，却不知在你心中尚有许多足以令你恐惧的东西。”
“你胡说，天上地下没有什么能让老孙害怕！”孙悟空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事实并非如此，你游遍神州四海学得长生不死之术，那是因为你害怕死亡；你甘受天庭招安做了天上的神仙，那是因为你害怕别人说你是妖怪；你一生争强好胜，那是因为你害怕承受心中的孤寂；你不停地与天斗与命运抗争，那是因为你害怕失败。”
“不，你胡说！”孙悟空情绪激动，霎时变得暴怒无比。
“你拼命地说不，那是因为你害怕被别人触到伤处。孙悟空，现在你总该知道了吧，其实你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强大，你和凡人一样的脆弱。”
“……不是这样的……你住口……”孙悟空双手抱住了脑袋，神色极度痛苦。
四.针锋相对(上)
如来将一切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又说：“孙悟空，你现在之所以这么痛苦，是因为你内心有太多无法企及的欲望。”
“如来，你能够看到人心中潜藏的欲望，却永远不会明白人心中的痛苦。”孙悟空淡然抬头，冷嘲道。
“一切诸众生，不得大解脱，皆因贪欲故，堕落于生死。若能舍诸欲，皆得成佛道。我既为佛祖，慧眼高明，又岂会不知众生疾苦，所以我弘扬大乘佛教，普度广大众生，旨在超脱世人欲望轮回之苦。”
“普度众生，你说得倒是好听。”孙悟空冷冷笑道，“除了会在灵山上打坐念经之外你还能做什么？难道你以为整天闭上眼睛傻坐就是悲天悯人？难道你以为念一声阿弥陀佛就是功德圆满？告诉你，这个世间根本没有什么圆满，有的只是圆滑！”
“泼猴休得乱言！”如来眉头一拧，说道：“须知凡有所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只要众生放弃诸般欲望，皈依我佛，秉受伽持，远离种种妄想，便可清心寡欲，不惹六尘，证得自在圆满解脱。”
“哈……哈……哈……哈……”孙悟空仰天大笑，“好个圆滑的佛祖，你口口声声地劝世人摒弃欲念，却怎奈生命因为有欲才生，欲望因为有爱才存，如果没有了欲念，那人活着也只不过是行尸走肉。即便是你身为佛祖禅定深厚，都只要你存在，你心中就依然有着许多难以启齿的欲望。”
孙悟空忽而不再笑了，面色阴冷无比地扫视如来：“如来，你这个胆小鬼，竟不敢面对真实的自我，心中明明有欲，却硬要说自己四大皆空，骗人骗己，可笑之极。”
“你这孽障，一派胡言。我已然超脱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无根无寂，无生无灭，何来欲望？”如来正色斥道。
“真的如此么？”
“事实便是如此。”
孙悟空冷眼看着如来，眼中的鄙夷之色越来越重，“如来，收起你那副正大光明的嘴脸吧，知不知道你自己便是恶魔的化身，你的声音是来自地狱深处的丧钟。若真是没有了欲望，为何你自己有十种尊称？又为何要让世人立你的佛像，建你的庙宇，又为何你要承受众生的香火供奉？”
“众生修我佛法得自在解脱，善信施主为我树名立说，开宗建庙，供奉香火，只是为了传承佛法，广结善缘，这又有何不妥？”
“众生供奉香火乃是有求于你，你既受人供奉，又为何要让广大众生放弃心中的欲望，远离万般妄想？为何你不敢直面众生所求，为何你从来都不向众生哭喊般的祈求伸出慈悲之手？”
“今世痴迷众生，贪嗔痴障太重，不得清净涅槃，唯持戒忍辱，远离心中杂念，来世方可得自在安乐。”
“哈……哈……如来，你说话好似放屁！”孙悟空言语傲慢激烈，完全无视如来佛祖的威严，“人间的恩怨爱恨反复纠缠，几生几世都无法说得清楚，众生若能轻易放下又何必求你？你今生解救不了芸芸众生之苦，便让人寄望于来世，来世在哪里，又有谁能够看到？所谓的来世只不过是你愚弄世人所编造出来的谎言。”
“如来，你用众生的愚昧无知来成就自己的至尊无上，你枉受人间香火，你枉为如来！”
“大胆妖猴，你怎敢这般无状，诋毁我佛。”迦叶挺身而出，狠狠指着孙悟空怒骂。
“什么如来佛祖，在我眼中他只不过是个骗子，胆小鬼而已。”孙悟空一脸邪异的讪笑。
迦叶正待发话，却被如来伸手制止，“孙悟空，佛法精深，难知难解，你这只妖猴生性顽劣，又岂会明白我佛门之要义。”
如来语音一转又道：“我佛从不强迫别人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我佛只会为众生分清善恶。我来问你，你为何叫做悟空？”
“鸿蒙初辟本无姓，打破冥顽需悟空。”
“你既冥顽不灵，又何来悟空？”
“悟者始成天地，空来自其中！只要又天地在，就会有我孙悟空。”
“看来你是要与天地同在了，果然是个天地生成的灵物。”如来笑了笑。
“如来，你又为何名为如来？”孙悟空问。
“如者不生，来者不灭，不生不灭，是为如来！”
“既不生不灭，那你如来又从何而来？”
“心似如如常自在，万法空寂我独来。天地不自在，便会有如来。”
“你要天地自在，可这片天地却让我不自在，看来你我注定是死对头了。”孙悟空看着如来，似笑非笑。
“正邪不两立！”如来的神色似古井不波。
“何谓正？何谓邪？”
“自古邪不胜正。我在你头顶，你在我脚下，谁胜谁败，孰正孰邪，一看便知。”
“站得高就一定是胜利者吗？”猴子嘲讽道，“那为何我四肢完好无损，而你却独缺一臂？”
“以天理成全我命者，沦为魔道；以我命成全天理者，必可成佛。孙悟空，你践踏天地间的法理来成全自我张狂的心性，早已沦入魔道；而我舍弃自身一条手臂来成全天地间的义理与正气，这便是佛。”
“好一个魔道，好一个佛！如来，你与玉帝集天地间至高无比的尊荣于一身，掌控天地规则，不容他人僭越。你们随意地把众生的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难道你们所奉行的这一切就是正道？而像我这样不甘被别人操控自主生命的灵物，公然反抗命运的拂逆者，我所做的一切在你们看来就是魔道？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愿永坠魔道！”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如来语调沉沉，声音蔼然仁厚，隆隆化开，“孙悟空，你心魔作祟，入魔道太深，我有心度你，若你不及时回头，恐怕再也无人能够搭救与你。”
“哼，如来，不要在我面前以胜利者自居。我孙悟空生性好强，从来不会祈求别人什么，别人的怜悯就是对我最大的侮辱！”孙悟空高声说道。
“哦。”如来浓眉微蹙，面上金光聚散离合，“我倒是忘了，心高气傲的美猴王又怎么会轻易认输。”
“谁说我输了？”孙悟空愤然抬头，“我老孙从来都没有输过，以前不会，以后更不会。孙悟空是为战斗而生，一生伴随他的只有斗战和胜利，只要他活着，他就不会输。”
“你还活着，那是因为上天有好生之德，我看你尚有一丝佛性，所以决定再给你一次机会。”
“得了吧，如来。”孙悟空不屑地笑道，“别再为自己找台阶下了，如果你能够杀死我，还用得着赔上自己一条手臂吗？”
五.针锋相对（下）
如来面色阴晴不定：“难道今日的下场还不能注定你失败的结局么？”
“今天的失败是齐天大圣的下场，但绝不会是我孙悟空的结局。”
“齐天大圣的下场和孙悟空的结局又有什么分别吗？”
“当然有分别。齐天大圣曾经以为自己可以与天齐高，以为这片天地没有什么是他不可以改变，所以他为自己的天真和自大付出了代价，已经不再有昨日的辉煌。可是孙悟空却依然与天地同在，他只会为心而活，为胜利而战，这一点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失败就是失败，孙悟空，看看你像烂泥一般的模样，你还有什么资格可以狂妄？”雷公说。
“烂泥？你们真的把我当成烂泥了么？”孙悟空眼眸冷冽，嘴角边噙着一丝莫测的笑意，“那为何我这滩烂泥会让你们如此惧怕？”
“邪魔歪道，未入正流，即便凶顽，又有何可怕？”雷公冷冷哼了声。
“若是不怕，那为何我这滩烂泥能招来西天两位佛尊何天庭雷部正神的大驾？又如何能让如来佛祖亲临？千万不要告诉我你们是怕俺老孙寂寞，特意下来陪俺聊天的。俺可不是三岁孩童，没那么好骗的。”
“……”雷公默然以对。
猴子开心得拍手大叫：“被我说中了吧，难为情了吧，怕就怕嘛，为什么不好意思说出来，又没有人说你什么。”
雷公顿时被激怒：“逆天的妖猴，你罪恶滔天，本该万死，天心仁厚，已经饶你一命，岂料你如此以怨报德，顽固不化。早知道这样就该将你千刀万剐，挫骨扬灰，神魂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孙悟空并不动怒，他只是慵懒地打了一个哈欠，说：“我最佩服你们这些神佛的不是神通，而是你们厚厚的脸皮和虚伪的手段，你们总是能为自己卑鄙无耻的阴谋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什么叫天心仁厚，饶我一命，天庭想杀我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九幽地府勾魂，结果被我勾销生死簿；天宫斩妖台杀身，亦不能损我分毫；太上老君八卦炉中炼化七七四十九日，一样被我逃脱。就连如来佛祖舍弃一臂也只能将我镇压一时，还有什么手段你们没有使出来？若真能杀得死我，你们还用得着在这里受俺老孙奚落吗？”
“你……”雷公睁圆了双目，说不出话。
“没话说了吧，你们想让我死，我偏偏不会死，我命由己，由不得天！”孙悟空的话语掷地有声，眼神中浮现出了一丝激越的亮色。
“只要我不死，你们诸神永远都会活在恐惧之中，大闹天宫的阴影每一个天神都无法从心头抹去，孙悟空的名字将如梦魇一般紧紧纠缠着你们，它是一块令众神闻风丧胆的招牌。每天伴着你们惶惶入睡而又让你们从噩梦中惊醒的只有三个字——孙~~~~~悟~~~~~空”
“孙悟空，你别过来！”猴子的眼中流露出惊悸的光芒。
“孙悟空不要杀我，求－－求－－你——咳……咳……”孙悟空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伸出舌头，做出一副无法呼吸的样子。
“孙爷爷饶命啊……”猴子又张大了嘴巴惨嚎。
孙悟空就像是个顽皮的孩童一样模仿出了一个又一个的鬼脸，“看看你们这些所谓神仙的姿态吧，原来神仙的尊严是如此的卑微，死亡的恐惧是那么的美妙。求饶吧，低下高贵的头，而我将不赦免你们，哈……哈……哈……哈……哈……”
孙悟空最后的一段笑声狂妄而肆虐，远远回荡开去，充斥在天地之间，带出了虚空中无数个声音一起狂笑。
“好冷啊！”雷公哆哆嗦嗦地撑开了翅膀，裹住了自己瑟缩不已的身体，“该死的猴头又在狂笑，大闹天宫之时他也是这般笑的。”
“孙悟空，你既不服罪，更无悔意，却要如何？”如来问。
“我要如何？”孙悟空抬头看着天上烟霞滚滚，风云呼啸，说：“在我心中一直又个愿望：可上天，可下地，可入水。上天，天分天路；下地，地开地门；入水，水通水府。天地山川随我遨游，五湖四海任我逐浪。我要天下再也没有什么可羁绊我心，世间再也没有什么可束缚我意。我要这片天地再也不能将我主宰，我要我心中所想从此不再是虚妄。要活便做真实自我，真性真情最为重要，谁人比我自在逍遥？”
“我所要追寻的道路没有人能够为我指明，为求我心中的无上大道，遇人杀人，遇神杀神，遇天地杀天地，遇佛祖杀佛祖！”孙悟空此话一出，天地猛然震动一下，虚空中仿佛有无数的霹雳隆隆响起，天际边风云失色，烟霞消融，万里晴空霎时一片澄澈。
“好强的气势，这妖猴竟然能够扰乱我的定力！”如来佛祖心中讶然，脊背上涌出一股凉意，稍不留神一个冷战就要打出。
如来暗运神力急忙推了身边的迦叶一把，迦叶冷不丁地身躯一颤，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冷战。
佛祖立刻开口：“迦叶，你修为不够，居然被妖猴乱了定力。”
“佛祖，弟子没……”迦叶慌忙解释，可是目光刚刚触到如来那张溢满金光臃肿的近乎发胖的脸，喉咙里便“咯噔”一下，后面的半截话硬生生地给吞了下去。
“没什么？”如来眼睛渐渐眯了起来，堆砌了一脸的笑容随着金色的光芒倏尔乍泄开来。
“佛祖见教的极是，弟子知过了，日后定当勤加修持佛法。”迦叶不失时宜地说道。
“孙悟空，你欲海迷踪，心念甚重，所作所为无一不是随心所欲，从来不会考虑什么后果。行之所致，心之所使，这样做固然彰显了你的个性。可是事到如今，你不停地反抗又得到了什么？我且问你，你快乐吗？”如来宽宏似海的声音再次响起。
“……”孙悟空的目光渐渐柔韧下来，不再具有那种钢铁般锋锐的色泽，他缓缓闭上眼睛不语。
“我来替你回答吧。”如来道，“你从来就不快乐，因为你想要得到的东西从来都没有真正得到过。你孜孜不倦的追求与无休无止的反抗最后得到的只不过是孤独和痛苦。虽然你有依托本心的东西，可你却永远都不能维系心中的欢乐，你的心没有一刻得到满足。你越是想要得到就越得不到，你越是反抗就越痛苦。可怜的猴子，在你与命运抗争的同时迷失了自己都不知道。”
“住口，如来！”孙悟空变得暴怒无比，“不要把自己当成是救世主一样伟大，更不要以胜利者的姿态自居。老孙快不快乐都与你无关，不需要你来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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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紫霞仙子
“孙悟空，别在执迷不悟了。如果你再这般执着，那么最后受伤的只有你自己。还记得紫霞仙子临死前对你说过的话吗？”如来忽道。孙悟空眼中的光芒，再也不死原来那般烈烈如火，他缓缓张开了口，心中珍视已久的那个声音宛如梦幻般地呼出：“紫霞……”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个风飞梦醒、温馨伤情的时刻……
紫衣的仙子缓步云端，裙裾飞扬，衣衫乱舞，姣好的面容恍如梦境中的一样。她仪态超然绝尘，视身边的诸天神佛犹如无物，眼底平静的如一汪波澜不兴的水面，那种超然物外的神情依然不将如何世间的一切放在心上。
只见她轻移莲步，缓缓走到云路的另一端，来到那个身披金色的战袍，神势赫赫，浑身散发着凛冽战意的猴子身边，一见到她孙悟空的脸上便露出了笑意，目光变得沉静温婉，再也没有大战时那种肃杀阴冷令神魔颤抖的光泽。
“紫霞，跟我走。”孙悟空向着云雾深处那个若隐若现的身影伸出了手。
“谢谢你，孙悟空。”紫霞会心地笑着，“可是我却不会跟你走了。”
“为什么？你不是一直都想离开这座天宫吗？”孙悟空诧异道。
“那是以前，现在我已经不再是原来的紫霞了——那个只会怀抱着一份幻想，期望着会有一天有人能将她命运改变的小仙子。而你也不再是原来的悟空了，不再是那个狂妄自大、天真率性的猴子，在你的心中已然有了一份本不该属于你的牵挂。”
“可是束缚你我命运的天地格局还在，只要它不改变，那我就要与他战斗到底。”
“孙悟空，你放弃吧。不要再试图改变什么了，在天地面前，就算你身为神仙也只不过是渺小的存在。我们每个人的命运都已被这个所注定，就如星轨般不可逆转。醒醒吧，不管你做什么挣扎都是枉然，我们谁都跳不出命运划出的圈。”紫霞眼中闪现出了一丝泪光。
“不，紫霞。”那个高大威猛的猴子身上凛凛生威，“我从来都不相信什么宿命，我的生命要由自己主宰。如果这片天不能明白我心，那我便撕裂这天；如果是这地不能理解我意，那我便毁灭这地。当这天和地都不存在了，就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限制我们了，那个时候这个世上就只有你和我两个独一无二了。”
“孙悟空，为什么你到现在还是不明白？”紫霞的声音忽然激动起来，眸中的光彩复杂多变，不知是恚怒还是哀伤，“你把自己当成什么了？你只是一只小小的妖猴，无论你怎么反抗，一辈子都无法摆脱这个‘妖’字。不要再妄想反抗命运了，好好记住你的名字吧，是花果山水帘洞美猴王孙悟空，而不是齐天大圣孙悟空。也许很快除了这个名字，你就再也不会拥有什么了。”
“不，不是这样的。”孙悟空大叫，“天地既生我孙悟空，就不该再弄出那许多拘泥我的东西。孙悟空永远都是孙悟空，只要他心中尚有不满，就不会放下改变的念头。”
“我会让你放下的。”紫霞轻柔地说着，惨淡一笑，寒光一闪，她的手中已然出现了那把紫青宝剑。
紫霞深情地望了孙悟空一眼，那种隐蓄着万千幽怨和无畏的眼神让孙悟空一生一世都无法忘怀。
“一直以来我都做着这样一个梦：梦中我的意中人是一位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五彩祥云，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时刻来迎娶我。可惜这样的梦以后再也不会有了。”她横剑在手，向着脖颈之处用力抹去。
血，眼前是一片血红的颜色……
那一抹浓烈的红色艳如天边的残阳，斑斑片片弥漫开来宛如天边朵朵云霞依次绽放，模糊了整个天地，更模糊了那一双黯然失色的火眼金睛。
那一刻孙悟空心中有了清晰的裂响，彷佛心儿碎裂的声音，一种无声而喑哑的伤痛如潮水般漫溢开来，迅速袭遍了全身。
“紫霞……”孙悟空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嘴里有着模糊的低语，宛如一个孤魂野鬼在深夜里游荡，发出不甘的申吟，凄楚而绝望。
世间本没有什么可以永恒不变，在时光溘然而逝的长河中依然能够保留原样的便被称作往事，只能用来选择遗忘或是回忆。
“孙悟空，很痛是吗？我能看到你的心在滴血。”如来悲天悯人的声音再次在孙悟空的耳边响起。
“如来，你是魔鬼，是你害死了紫霞，是你们这些该死的神佛害死了我的紫霞，我要杀了你们……”孙悟空悲痛万分地狂吼。
“孙悟空，你好没道理。”如来佛祖慈眉善目地说道，“别忘了紫霞是为你而死的，如果不是你一意孤行地逆天，她又怎么会死？”
“是？是我害死了紫霞？哈哈，这就是命，越想得到什么就越是会失去什么，这就是命呀，哈哈……”孙悟空痴痴笑笑，状若癫狂，眉宇间始终凝聚着那一团挥之不去的苦痛之色。
“人之所以痛苦在于追求错误的东西。”如来叹了口气，和颜悦色道，“孙悟空，如果你不是一味地妄想执着，以致误入歧途，你的一生本可快乐无忧。”
七.如来的宣判（上）
“快乐无忧？从老孙出生之后便处处受这天地制约，又何时能有快乐可言？”
“怎么会没有，你来看！”如来凭空拂了下衣袖，天边的云朵逐渐散了开去，天空中浮现出一块明亮的光镜。
那里面呈现出一片连绵不绝的大山，花草繁茂、野果殷实，苍松郁郁，翠柏森森，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花果山，是我的花果山。”孙悟空叫了出来。
一只赤裸着身子的小猴子出现了，他身上缠着藤条，头上顶着艾草，赤着足、挥着手，一脸天真无邪的笑意。小猴子在绿草如茵的草地上翻跟头，竖蜻蜓，无处不游，无所不乐。
“孙悟空，看到了吗？”如来说，“你尚未得道，在花果山初为猴王之时，是多么的无忧，多么的欢乐，你还记得那些日子吧！”
“可是人总有一天会长大的，当我了解了这个世界的真相，当我知道天下还有很多可以约束我的人，当我知道天下还有很多我不能做的事情时，我便再也不会快乐了。所以我便瓢泊海外，寻求仙术，力图改变，我知道只有这些令我不满的天地格局都不存在了，才能找回我心中的快乐。”
“但你最终并没能改变什么，反而迷失了自我，你痛失所爱，原本心中的纯真和欢乐不复存在。除了与孤寂痛苦相伴，你一无所有。”
“为什么会这样？”孙悟空仰天长啸，声音凄切。
“阿弥陀佛。”如来念道，“一切色相，皆是过眼烟云，妄念执着，徒增痛苦。万物皆为我所用，但却非我所属，得失随缘去，不生爱憎心。”
“孙悟空，这个世界原本就不是为你一人而存在，因此你也不必刻意去改变什么。你所能做的便是抛却一切执着，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回头，我如今还回得了头么？”孙悟空冷冷道。
“如何不能。”如来的声音循循善诱，“孙悟空，只要你愿意放弃现在所有的一切，愿意清除过去的一切记忆，忘掉大闹天宫，忘掉紫霞仙子，甚至忘掉你叫孙悟空，那我便让你一切从头来过，重新做回那个无忧无虑，逍遥自在的小猴子。”
“难道忘掉了所有的一切就真的能够重新开始吗？”孙悟空怅然若失，彷佛是在跟自己说话。
“世间的形形色色虚无变幻，到头来终归是空花一场，既知如此又何必贪恋？唯有放弃一切，你的心才能够解脱，唯有忘掉所有，你才能不再痛苦。”如来的目光广博如海，语音恢宏响亮。
“忘了吧，忘了吧……”如来不停地说着这句，运起法术，将口里的话源源不断地送了出去，天地间一时响起了无数个回声。
“不，不能忘，绝不能忘……”孙悟空神情痛苦至极，他挣扎般地紧紧捂住了耳朵，竭力抵制着这靡靡之声的侵扰。
“不能忘，我不能忘记我是孙悟空，不能忘记我的花果山，更不能忘记紫霞，我心中还有那么多放不下的东西，不能就这么忘了。”
“孙悟空，既然回忆是那么痛苦，为何不早早忘了？”如来继续劝导。
“如来，你好残忍。你们已经夺走了我的全部，为什么还要抹杀我的记忆，我已经什么都不能拥有了，唯一可以保留的便只有回忆。”孙悟空失声痛哭，像一个受伤的孩子般无处躲藏。
……
“可怜的猴子，何必这般顽固。如果你今天错误地坚持了不该坚持的，固执地放弃了不该放弃的东西，将来你一定会后悔！”
“谢谢你的慈悲，但那施舍的自由和迷失的快乐我不要，我只要一个真实的我。也许将来有一天我会发现自己做错，但至少现在我不会后悔。”
“你真的这样决定了么？”如来问。
“不必多言了，如来，自以为是的胜利者，我等待着你的裁判，你可以宣判我有罪，但你却无法使我屈服！”孙悟空不再说话，冷冷一笑，眼里有着一片看不到底的黑暗。
“我已经给了你一次选择的机会，既然你不肯用忘记来交换自由，那我便判你五百年的囚期。”如来佛祖庄严地宣判了孙悟空的刑徒。
“五百年，未免太便宜这个妖猴了吧？”雷公质疑道。
“怎么，难道你认为我的判决有失公允？”如来面色平和，不喜不怒。
“不……不……小神不敢。”雷公自知失言，连连否认。
如来闭目微笑，缓缓开口：“五百年，足以让桑田反覆，沧海横流，足以让凡人几生几世的轮回。五百年的孤独与沉默就算对一个神仙来说也难以忍受。孙悟空，我相信这五百年的光阴和这五座大山的分量，足以让你后悔今日的抉择。”
“如果五百年后你还不能忘掉一切，依然不后悔今日的选择，那我便再给你一次机会，让你有一个新的开始。”如来开阖的唇间，每一个字都带着遥远的回音，语气冷静的出奇，却又让人觉得近乎疯狂。
。
八.如来的宣判（下）
“佛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五百年后若孙悟空还是这般猖狂，您也要让他逃脱天罚吗？”雷公惊讶道。
“天机不可泄露。”如来嘴角向上微微翘起，作出高深莫测的一个微笑，随后周身金光大盛，身侧祥云滚滚涌动，身形倏尔一下便隐入云端不见了踪迹。
“佛祖，还望佛祖指点迷津……”雷公慌忙向虚空处迈出几步，在如来消失的地方左顾右盼，惊恐地呼喊。
“雷神莫嚷，世尊既然已经说了天机不可泄露，你又何必穷根究底？”迦叶上前说道。
“可我真的很想知道孙悟空五百年后的结局又当如何，否则无法向玉皇大帝交代。”
“阿弥陀佛，天道高深莫测岂是我辈所能揣测。你只需回复玉帝佛祖已然另有打算，时机尚未成熟，五百年后一切自见分晓。”
“也只能如此了。”雷震子无奈，驾云而去。
雷公刚走，迦叶便笑了。
“师兄，难道你已经领悟了师尊所说的天机？”阿难问道。
“师弟，难道你至今尚未领悟？”迦叶不答反问。
“师尊既然已将孙悟空擒住，便该把他终身监禁，让这厮再也不能兴风作浪。纵然不禁闭他一生，也该禁锢到他认罪服输的那个时候为止。为何如今只说了个五百年的期限。虽然五百年的光阴不算短暂，但在神仙与天地般漫长的生命中却不值一提。”
“师尊这样做自然是大有深意，只是你还未明白而已。”迦叶笑道。
“师弟愚钝，还望师兄赐教。”阿难汗颜道。
“亏你也追随师尊修行了数千载，居然还猜不透师尊的心意。”迦叶不屑地鄙夷，“孙悟空这个心猿若是能杀早便杀了，哪里还用得着这般麻烦。既然不能消灭他，五百年的囚禁已经足以宣告天界的胜利了，所谓的惩罚只是一种形式，难道你以为师尊会让自己一辈子都是独臂吗？”
“原来如此，师尊果然高明。”阿难恍然大悟。
“明白了？”
“明白了！”
两个佛家弟子相视一眼，坏坏地笑了。
如果所有的一切都能够忘记，那么时间为何要让记忆存留？如果忘记了一切便不再痛苦，那么为何心又这般不舍？
“凡人死了就会变成鬼，灵魂最终能找到自己的归宿。不知道神仙死了会不会有灵魂？如果有，那么灵魂又该去往哪里？紫霞，天地间是不是还有另外一个地方，让你在那里等我。”孙悟空一个人模糊地低语，天地间万籁俱寂，只有一丝风声在低吟，像是心的呼唤。
每天夜里我都梦到你，感觉到你。
你明媚的双眸如水般清澈，洗我尘封已久的心灵。
你温暖的声音似纱般轻柔，拭我满怀伤感的清泪。
是你点燃了我深夜梦里的孤灯，是你给了我生活的勇气。
浮世沧桑，红尘有爱。
当太阳升起的时候我们拥有这份爱，
而我们将一直拥有它知道这颗日头的没落。
落叶聚散，草木知寒，过去种种，挥去匆匆。
世事翻覆两茫茫，白云苍狗五百年。
再长的生命也会有终点，为何离恨永无界限？
我相信始终会有一天——
你飘忽的眼波将解开我独守千年孤寂的秘密。
当海水漫过大地，沙漠换上绿颜。
当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
一切将会是一个新的开始，
我们会在又一世的轮回中相遇。
那个时候——
请用心听我生命的呼唤，请记住我的声音直到永远；
从此不要把我遗忘，让我带你一同追逐昔日的梦想。
九.一只刺猬（上）
岁月随风转，往事逐云飞，光阴的故事源远流长，将五百年的故事折射成一个模糊的残影。
五百年的平静生活，五百年的繁衍生息，如今的五行山下一派生机蓬勃的景象。自从齐天大圣被羁押在此以后，五行山方圆百里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一只猛兽，这里是一片小动物的王国。
紫云花迎风独立，紫色的花瓣一片片如利剑般向着日光盛开，剑兰花不服气地昂起了头，挺直了腰身与紫云花争奇斗艳。蜗牛爬上爬下，不辞辛苦地为她们呐喊助威；树袋熊看了蜗牛那副狼狈的模样，乐得一个劲地拍手大笑；喜鹊站在高枝上对这一切漠不关心，叽叽喳喳地清着嗓子；田鼠自顾自地打着洞，为自己即将出生的孩子准备着一个温暖的家；小蚂蚁背着重物在地上慌慌张张地行走，急着在下雨之前将家搬到高处。这里的每一种动物都有着自己的一套生活方式，祥和宁静而又忙碌自然。
“沙啦啦啦……沙啦啦啦……”一直小刺猬踏着整齐的节奏悠闲地唱着歌。刺猬忘情地陶醉在自己的歌声中，越唱越欢，越走越快。
“哇……哇……”一串伤心的哭声传进了小刺猬的耳中。
“是谁？谁在那里哭？”小刺猬停止了唱歌，向着哭声传来的地方，好奇地问。
“是我。”一个微弱的声音涩涩地答道。
“你又是谁？”
“我又是我啊。”
“废话，我当然知道你是你，我是要问你是个什么东东？”小刺猬微微有些生气。
“我是小青蛙。”一只背上长着鲜亮条纹的小青蛙怯生生地从树桩后探出头来。
“小青蛙，你为什么要哭呀？”小刺猬问。
“我迷了路，找不到自己的家了，我真没用。”小青蛙揉了揉哭红的眼睛，伤心道。
“不用难过，谁都会迷路，每个人都有找不家的时候。”小刺猬安慰道。
“可是有人就永远不会找不到自己的家。”
“谁呀？”
“蜗牛，他每次外出都会把家背在身上，这样才又安全感。为什么我就不能把家背出来呢，这样我就不会迷路了。”小青蛙傻傻道。
“笨蛋，因为你不是蜗牛呀！”
“可是为什么蜗牛可以我就不可以呢？”
“这个问题……恐怕连我妈妈都不知道。”小刺猬犯难了。
“哎！”小青蛙叹了口气，伤心地哭道：“现在我不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只想知道我的家在哪里。找不到自己的家，我好害怕。”
“别哭了，让我帮你找找吧。”小刺猬热情地说，“你家到底是什么样的？”
“我家的屋顶有一片圆圆的天空。”
“天空？是什么样的天空？”
“像井口一样的天空。”
“可是我看不到这样的天空啊。”
“有时候这样的天空中有一朵云。”
“可是我在天上有很多云啊。”
“有时候这样的天空中有一只飞鸟。”
“可是现在天上没有鸟啊。”
“有时候这样的天空中有一两颗星星。”
“可是现在是白天，哪来的星星？”
“是呀，所以我道现在都找不到家啊，呜~~~~~呜~~~~~”小青蛙急得又哭了起来。
“你哭有什么用？快想办法啊！”小刺猬也跟着急了。
“还能有什么办法？都怪小鸟。”
“又关小鸟什么事啦？”小刺猬奇怪地问。
小青蛙停止了哭泣，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说道：“有一天，小鸟到我家里来喝水。他说从天上飞了几千里才来到我家，我说他骗人，天就在我的头顶，一眼就能看得到边，哪里会有他说得那么大。他笑我没见识，还硬要拉我出去看看这天到底有多大。”
“后来呢？”
“后来我就出来了。这是我才发现这天真的好大，大得完全超乎我的想象，大得我竟然看不到边际。”
“那不是很好吗？你总算长见识了。”
“一点都不好。”小青蛙说，“这天实在太大了，大得让我感到害怕。”
“为什么？”
“不管这天空有多大，可是真正属于我的就只有那井口大小的一块。看到这样的一块我就感到特别舒服，只有这样一块天才能让我有家的感觉，因为我知道这井口大小的一块是我的容身之处。每次只有看到这样的一块天我才能够安心地睡去，醒来后发现这片天还在，我又能愉快地歌唱了。现在我出来了，虽然我知道了天空的真相，但在我知道的同时也迷失了属于自己的那片天空，天底下再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小青蛙忽闪着一对泪光晶莹的圆眼睛，孤苦伶仃地说。
十.一只刺猬（下）
“可怜的小青蛙！”小刺猬同情地说。
“为什么你也这样说？”小青蛙忽然问。
“还有谁说过吗？”
“小鸟啊！”
“小鸟？他在哪里？也许他知道你的家在哪儿。”
“别提他了，他带我出来后就飞走了。”
“太不够意思了，他就这么走了！”
“嗯！”小青蛙点了点头，“临走时他还对我说了四个字。”
“哪四个字？”
“井底之蛙！”
“井底之蛙？哈哈，我明白了。小鸟还真是聪明哇！他早就料到了你会迷路，所以一早便为你指明了回家的路。”小刺猬高兴地说。
“哪有？我怎么不知道？”小青蛙一头雾水。
“难道你不明白‘井底之蛙’这四个字的意思吗？”
“不明白。”小青蛙摇了摇脑袋。
“笨哪，你！”小刺猬得意地说，“井底之蛙就是说你是一只生活在井底下的小青蛙。所以你家就在井底，你不需要再找那块井口一样的天空了，只要在地上找到一口井，不就找到你的家了么？”
“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你真聪明！”小青蛙眼里掠出了兴奋的光彩。
“谢谢，别人都这样说我的。”小刺猬不客气地说。
“我们来一起找吧。”
“好的。”
……
在小刺猬的帮助下小青蛙很快便找到了自己的家，“再见了，小刺猬，谢谢你！”
小青蛙一下子便跳进了井底，他对着头顶那片属于自己的天空欢快地唱起了歌。
“不用客气，井底之蛙！”
“为什么你要叫我井底之蛙？”
“因为井底才是你真正地快乐呀！”
“那倒是。”小青蛙满意地笑了。
原来我们最大的成就并不是能够得到多少，而是你能真正拥有多少，懂得满足才能得到真正的快乐。
由于刚刚帮助小青蛙找到了家的缘故，小刺猬心情不错，刚刚踏入了那片堆满枯枝败叶的树林，小刺猬又唱起歌来：“我是一只小刺猬……小呀小刺猬……”
“吵死了，你就不能安静一会儿吗？”一个声音生气地响起。
“是谁在说话？”小刺猬吓了一跳。
“是我啊。”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你在哪？”刺猬急忙向四周看了看。
“别找了，我就在你脚下。”那个声音不耐烦地说。
小刺猬低下头去查找，只见在一堆枯叶中突兀地露出了一只黑黑的蚂蚁脚，而其他部分则被埋藏在树叶底下。
“你在干什么，小蚂蚁？”小刺猬礼貌地问。
不料蚂蚁却愤怒地从树叶底下抽出了身子，挥了挥拳头冲小刺猬嚷道：“你叫我蚂蚁就算了，为什么前面还要加个‘小字’？难道你看不出我是一只成年蚂蚁吗？”
“可你的确很小呀。”
“为什么我们成年的蚂蚁也要被你们喊成‘小蚂蚁’？而一只未成年的大象你们都不喊他‘小大象’？难道就因为我们长得小你们就可以这样欺负我们吗？”蚂蚁气愤难平地说着。
“对不起，我没有看不起你们蚂蚁的意思。只是没有想到你会对一个‘小’字这么在意。那我喊你成年蚂蚁总行了吧？”小刺猬立刻道歉。
“这还差不多。”
“那么，成年蚂蚁先生，请问您在这里做什么？”
蚂蚁又将身子埋在了树叶底下，只露出一条腿在外面，“难道我这个样子你还看不出我在做什么吗？”
“我真的不知道啊！”小刺猬只能摇头。
“那你就猜猜吧！”
“你是在晒太阳吗？”
“不是，再猜！”
“是在找食物吗？”
“又错，再猜！”
“哦，我明白了。”刺猬仿佛恍然大悟一样。
“明白了什么？”蚂蚁期待地探出了头。
“你一定是在做运动。”
“噗！”蚂蚁又重新跌在了地上。
“我都被你气死了！”蚂蚁无奈地说道，“算了，不难为你了。告诉你吧，我是在绊大象呢。”
“啊……”这次跌倒的是小刺猬，“蚂蚁绊大象，哈哈，笑死我了。小刺猬笑出了眼泪，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有什么好笑的，难道你又看我不起？”蚂蚁不满道。
“不，不是，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绊大象呢？”小刺猬从地上爬起来问。
“因为别人老是说大象最有力气，我不服气，最有力气的应该是我们蚂蚁。所以我要向大象挑战！”蚂蚁说。
“成年蚂蚁先生，请你告诉我，你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绊倒大象呢？”小刺猬止住笑问。
蚂蚁郑重地说：“因为我们蚂蚁有着世界上最强壮的身体，我们每一天都在辛勤地劳动，我们可以举起超过自己重量五十倍的负重。而大象却只是长着一身臃肿肥胖的赘肉整天只会懒洋洋地躲在太阳下睡大觉，他们的力量充其量也只能卷起一根还不如自己大腿粗的木材。所以我认为蚂蚁绊倒并不是不可能！”
听了蚂蚁的话后，小刺猬眨了眨眼睛不再说话了。
“哎，和你说了你也不会明白。”蚂蚁叹了口气，声音顿时变得忧郁而孤独，“你和其他动物一样，只会笑我的行为有多愚蠢，却看不到我的决心。曾经我也是这样认为自己很傻，可是现在我不这样想了，因为我知道今天的愚蠢之举将会是我一生中最英雄的壮举。只是我们蚂蚁的心别人永远都不会懂。”
“也许您的心我不是完全能懂，但是我知道您是一只了不起的蚂蚁，因为敢于挑战大象的，尊敬的蚂蚁先生，祝你好运！”小刺猬真诚地笑了。
“谢谢你，小刺猬，我一定会成功的。”蚂蚁又钻进了树叶底下。
望着落叶中的蚂蚁坚定不移地身影，小刺猬终于明白了他的决心：原来狂妄自大并不是一种自不量力的表现，而是勇敢者的行径，只要敢于去尝试，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
[ 本帖最后由 趠級飛天兎 于 2009-3-7 21:33 编辑 ]
十一.刺猬和猴子（上）
小刺猬继续上路了，秋天的落叶在他的脚底下簌簌作响，前方出现了一段下坡路。小刺猬忽然走得累了，于是他索性将身子抱作一团，顺着坡度骨碌碌地滚了下去。一路颠簸了很久，小刺猬不知道自己滚道了哪里。“嗵！”猛地撞着了一物，小刺猬滚动的去势顿阻，一下子就停了下来。
“哎呦！是哪个混蛋撞我？”一团毛茸茸地东西生气地问。
“是我，小刺猬，不好意思。”小刺猬揉了揉眼睛，终于看清了挡在眼前之物是一个长满了杂草的猴头。
猴子身体的其他部分都压在身后的大山底下，一张发怒的猴脸上涂满了污垢，而那双眼睛中却精光闪烁，烈烈如火地望着自己，让小刺猬竟然没有与之对视的勇气。
“原来是个小刺猬，你走路不带眼睛吗？”孙悟空怒骂。
“对不起，我不是走路来的。”小刺猬心里不禁有些害怕。
“不是走来的，难道你是滚过来的不成？”
“就是啊，你怎么知道？”
“哈哈……原来还是只傻刺猬！”孙悟空大笑起来。
“我不傻，你才傻呢，刚刚小青蛙还夸我聪明呢。”小刺猬也有点恼火了。
“脾气还不小，我喜欢。”孙悟空来了兴趣。
“猴头，刚刚我身上的刺撞疼你了吧。”
“笑话！”孙悟空不屑道，“俺老孙这颗脑袋是千锤百炼而成的，刀砍斧剁，雷劈火灼尚且不怕，就算折了你一身的刺也别想伤它分毫。”
“这么厉害？那你为什么被压在大山底下？”
“什么叫压在山下，我老孙是闲来无事，背座山来耍耍。”
“原来是只说大话的猴子！”
“怎么？你不相信？”
“信你是傻子。我妈妈说这座五行山自五百年前从天而降，难道你会背着它耍上五百年吗？”
“那又怎么啦？我高兴还不行吗？”
“那你就真是大傻瓜了！”
“为什么？”
“如果有一个用几百年的时间去做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那不是傻瓜还能是什么？”
“是的，也许我就是一个傻瓜，一个因为不愿意忘记过去而甘愿受罚的傻瓜。”孙悟空黯淡的眼神中有着深沉的看不到底的忧郁。
“为什么会受罚，难道你做错什么事情了么？”
“我们每个人都会做错事情，也许在别人眼中是错误的事情对于我们来说却是正确的。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最想要做的事情，只要是出自本心，那么对和错对我们来讲又有什么分别？”
“你说话好深奥啊，请问你是哲人吗？”
“什么哲人！”孙悟空不耐烦道，“难道你看不出我是个猴子吗？一只不肯向命运屈服的猴子！”
“所以你才被罚了几百年——漫长而毫无自由的囚徒，好可怜！”小刺猬同情道。
“有什么可怜的，几百年在我老孙眼里睡上一觉就过去了，醒来后我依然还是我！”
“可是睡觉是不会让人头上长出杂草的。”小刺猬轻轻地摘去了猴子头上的草。
“要你管！”孙悟空拨过了头，有些生气，“小刺猬，你问了我这么多的问题，我还没有问你一个问题，这样不公平！”
“怎么不公平了，这样有什么不好吗？”
“你知道了我不少事情，可我还一点都不知道你的事情，这我不是亏大了么？”
“可你什么也没告诉我呀，我只知道你是一只受罚的猴子。”
“这还不够吗？难道你还想知道我父母是谁吗？”
“好啊，你快告诉我呀！”
“如果我有父母的话，我会告诉你的。”
“你没有父母？这怎么可能？难道你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成？”
“咦？小刺猬，你也有聪明的时候呀，不错！”孙悟空赞了一句。
“谢谢，我一直都很聪明，别人都这样说我。”小刺猬自恋道。
“那么，聪明的刺猬，现在换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好好回答！”孙悟空说。
“好的，你问吧，我知道的一定告诉你。”
“你多大了？”
“快一岁了。”
“这么小？断奶了吗？”
“没呢？”
“都会说话了还没断奶，为什么？”
小刺猬红着脸说：“因为我喜欢咬妈妈的奶头。”
“哈哈……好有趣的刺猬”孙悟空一听大笑起来，“告诉我为什么你那么喜欢咬妈妈的奶头呀？”
“因为我喜欢那样的感觉，虽然已经吃不到妈妈的奶水了，但我知道妈妈肯喂我奶吃，就说明她还很爱我，我喜欢这种被爱的感觉。”
“那你为什么又一个人跑出来了？为什么你不和妈妈在一起？”
“因为我的妈妈不再爱我了。”小刺猬伤心地说。
“那又为什么？难道她强迫你断奶了不成？”
“不是。”
“那你一定是做了坏事挨打了吧。”
“也不是。”
“那是为什么？”
“是因为我发现了一个让我不能接受的事实。”
“什么事实？说给我听听。”孙悟空满脸好奇。
小刺猬满腹委屈地说：“我发现妈妈她从来都不抱我。”
十二.刺猬和猴子（中）
“啊，是这个……”这个回答大出孙悟空的意料之外。
“哈……哈……哈……小刺猬抱怨妈妈不肯抱他，这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哈哈~~~~笑死我了！”孙悟空摇头晃脑地笑个不停。
“有什么好笑的，我都伤心死了！”笑刺猬不满道。
“哈~~~~哈~~~~哈~~~~”孙悟空上气不接下气，没完没了地笑着，眼泪都呛了出来。
“你再笑我走了！”小刺猬这下是真生气了。
“别呀，老孙这五百年都没个说话的，真寂寞死了。好不容易碰到你这么个会讲笑话的小刺猬陪我解闷，你可不能就这样走了。”
“你以为我讲的是笑话吗？太伤自尊了……”小刺猬扭头便走。
“千万不要走！刺猬兄弟……不……刺猬哥哥，我错了还不行吗，你不要不理我嘛，大不了我不笑便是了。”大名鼎鼎的齐天大圣如今竟然向一个乳臭未干的刺猬撒起娇来，这一幕若是被天上的诸神看到了，不知又会做何感想？
“你是个没有正经的猴头，我才不要理你！”小刺猬已经迈出了脚步，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
“刺猬大哥，你回来，我知道你的妈妈为什么不抱你。”孙悟空说。
“为什么？”刺猬果然又走了回来。
“因为你是一只刺猬呀。”
“为什么我是刺猬妈妈就不抱我？我的好朋友袋鼠不管道哪里都被妈妈抱在身上，每次看到他开心地被妈妈抱着的样子我心里都好难过。为什么他比我幸福？”
“因为他是一只袋鼠呀！”
“为什么袋鼠就可以被抱，而刺猬就不可以被抱？这不公平啊！”小刺猬抱怨道。
“为什么你一定问我为什么？这样简单的问题你都想不明白，还说自己聪明，简直笨透了！”孙悟空被他弄得有些发懵。
“可我就是不明白嘛。”小刺猬不服气地说，“为什么你要说我笨呢？我其实很聪明，别人都这样说我，不信你问小青蛙。”
“我谁都不问，我要是聪明的话那我出个谜语你来猜，猜对了我就说你聪明。”
“好啊，我最喜欢猜谜了。”
“你听好了：与天同高，与玉皇大帝平起平坐的是什么？”
“王母娘娘！”
“错！”
“如来佛祖！”
“错！”
……
小刺猬一连猜了二十几种答案，把他知道的众神的名字都报了一遍，却一一都被孙悟空否决了。
“太难了，我才不出来！”小刺猬泄气了。
“其实答案就在眼前你却看不到，让我来给你点提示吧。你看看我再猜！”猴子心里很是焦急。
“是你？”
“对，你已经猜对一半了，我又是什么？”
“你是一只猴子呀！”
“我是一只什么样的猴子？”
“你是一个背上背座山的猴子！”
“……背上背座山的猴子又是什么？”孙悟空干着急没办法，而小刺猬则用小爪托起下巴陷入了沉思之中。
着急的猴子继续提示：“你好好想想，能背起一座山的猴子肯定不简单，那需要多大的能耐啊？像我这样有能耐的猴子别人称我什么？”
“我知道了。”小刺猬兴奋地叫道，“背上背座山的猴子被人称作山猴！”
“……”这下孙悟空简直要吐血了。
“气死我了！”孙悟空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笨刺猬，傻刺猬，整整五百年了，没想到第一个和我说话的居然是你这样的蠢物！”
猴子面目变得如凶神恶煞般狰狞，小刺猬吓得连连后退。
“大圣，求你不要吓坏我的孩子，他还小，不懂事。”刺猬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
“妈妈我怕！”小刺猬向妈妈扑了过去。老刺猬爱子心切，顺手一抄便把小刺猬抱在了怀里。
“妈妈你终于抱我了。”小刺猬开心无比地说。
“哎呦！”一阵钻心地疼痛袭来，刺猬妈妈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妈妈你又不爱我了。”小刺猬伤心地跌坐在地上。
“不，我的孩子。”刺猬妈妈眼底有着晶莹的泪光在闪烁，“妈妈永远爱你。”
“那你为什么不抱我？”
“孩子，如果不是你长了这一身的刺，妈妈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将你拥抱。”
“为了妈妈的拥抱我情愿不要这一身讨厌的刺。”小刺猬说着便要拔刺。
老刺猬连忙阻止：“傻孩子，没有这一身刺你会死的。”
“可是没有妈妈的爱我活着也没有意思。”
“妈妈一直都非常爱你，难道你感觉不到吗？”刺猬妈妈又说，“其实珍藏在心底能相互感应的那份情感就叫做爱，爱不需要说出口，更不必要做给人看。孩子，用你的心好好体会妈妈的爱吧！”
“我感觉到了。妈妈，对不起，我错了。”小刺猬忽然哭了起来。
“我的孩子，妈妈不会怪你，因为我爱你！”一场感人的母子相认就这样发生了，一老一小两只刺猬抓住对方的刺抱在一起，痛苦并快乐地哭了。
十三.刺猬和猴子（下）
“你们当我不存在么？拜托不要在我面前上演这么潸情的场面，俺老孙也会哭的。”孙悟空此时说话了。
“大圣爷不要生气，我的孩子太小，猜不出您的谜语，让我来替他猜吧。与天齐高与玉皇大帝平起平坐的当然是您——齐天大圣了。”老刺猬在孙悟空面前神态极为恭谨，显然是对这个在山底下压了几百年的猴子有着极大的忌惮。
“哈哈，还是你老刺猬有见识！”孙悟空满意地笑了。
“妈妈你认识这只猴子呀？”小刺猬问。
“那是当然了。”老刺猬点了点头说，“孙大圣神威盖世，声名如雷，天底下又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可我就不知道他是谁呀？”
“我说老刺猬，你是怎么教育孩子的，他竟然连齐天大圣是谁都不知道。”孙悟空沉不住气道。
“是……是……小儿无知冲撞了大圣，都是我的错，我马上就给他好好上一课。”老刺猬唯唯诺诺道。
“妈妈，这个猴子到底有什么来头呀？为什么你这么怕他？”
“傻孩子，大圣爷可是一位惊天动地的盖世英雄啊，天地间也只有他敢挑战玉皇大帝的权威，敢无视如来佛祖的尊颜！”
老刺猬娓娓说道：“想当年他在花果山自立美猴王，号齐天大圣，聚万妖，啸山林，闹龙宫，捣地府。他曾以一人之力大败天庭十万天兵天将，与其它六个兄弟——平天大圣牛魔王，覆海大圣蛟魔王，混天大圣鹏魔王，移山大圣狮驼王，通风大圣猕猴王，驱神大圣犭禺狨（野象）王统领天下妖部，并称七大圣，与天界分庭抗礼，盛极一时。三次的神妖大战全由孙大圣一人挑起，历时数百载，战火不断，死伤神人妖众无数，至今孙悟空三个字依然在每一个神仙和妖怪的心头挥之不去。更可怕的是最后一次神妖大战中孙大圣得到了一种毁天灭地的无上神通，领着众兄弟杀上天庭，诸天神将无人敢挡，如来佛祖束手无策，玉皇大帝无处可逃，整个天庭也险些被颠覆。”
小刺猬张大了嘴边，怎么也不敢相信在这个落魄的猴子身上竟然有着如此惊天动地的故事。
“既然他这么厉害，又为什么会被压在山下呢？”小刺猬不解地问。
老刺猬不敢说话了，目光询问般地望着孙悟空。
“你就告诉他吧，这都五百年了，如今老孙什么都看得开了。”孙悟空无所谓地打了个哈哈。
“那是因为为了一个人他放弃了那种无上的神通。正如我们刺猬一旦没有了一身的刺也只有任人欺负了。”老刺猬的目光变得深沉起来。
“究竟是什么人让他放弃了？”
“是天上的一位仙子，传说中那个能够织锦出七色云彩的紫霞仙子。”
“紫霞仙子？她在哪里？”
“她死了。”孙悟空的眼底笼罩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忧伤，看了一眼天上离合变幻的云彩说道：“到现在我都一直不明白她为何要死，我只知道她是为我而死。在我即将达成她的梦想，带她脱离天庭的牢笼之际，她却离我而去，这到底是为什么？”他最后的那句声音极大，几乎是在用整个身心去呐喊，充满了灵魂的不甘和怅恨。
“孙悟空一定很爱紫霞仙子，要不然他也不会为她甘愿受罚；而紫霞仙子一定也很爱孙悟空，要不然她也不会为孙悟空而死。我能用心感受到他们的爱。”小刺猬同情地说。
“可怜的紫霞仙子，那双本该织锦布云的巧手却握起了结束自己生命的剑。自从她死后这天边的彩霞也失去了原来鲜艳明媚的色彩，仿佛人在悲哀中憔悴一样。”老刺猬也惋惜道。
孙悟空望着天空上云霞明灭聚散，口里面痴痴喃喃：“紫霞，你究竟在哪里？我听说人死后灵魂还是会去追逐生前的梦想，难道你真的融入这天边的云霞中去了么？”
他刚说完，刹时一阵狂风席卷天际，将孙悟空憧憬的那片云霞尽皆撕碎。
“不，还我的紫霞”猴子惊惶失措地呼喊，撕心裂肺。
“好可怜的孙悟空，五百年独自承受着痛失所爱的伤。妈妈，难道紫霞仙子就真的永远消失了吗？”小刺猬问。
“当然不会。如来佛祖念及紫霞仙子一片痴心，已将她残存的一丝魂魄变成了灯芯，收在佛前的长明灯中，以待日后固本培元。”
“你说什么？五百年了，紫霞一直都在如来那里吗？”孙悟空仿佛从梦中惊醒一样，盯着老刺猬问。
“是的，大圣爷，难道您还不知道吗？紫霞仙子现在已经做了如来佛祖的灯芯。”老刺猬小心翼翼地说。
“原来紫霞真的还在。”孙悟空仰天大笑，笑声中有着彻骨的寒意，“如来，你果然够狠，就算我们死了你也要将我们的命运攥在手里。”
旋即孙悟空收敛了笑意，双目中射出两道凶恶的光：“不……如来，我不会让你得逞。放我出去，我要出去，我要见紫霞，紫霞……紫霞……”孙悟空状若癫狂，狂傲的啸声如层层叠浪汹涌咆哮，直冲九霄，自猴子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势无与伦比，惊天动地，刹时引得天地间日月无光，风云变色，尘烟四溅，飞沙走石，天地仿佛陷入了一片前所未有的混乱之中。
“妈妈，我害怕！”小刺猬吓得不知所措。
“孩子，快走！”老刺猬一把拉起小刺猬惊慌莫名地逃开了。
十四.天界震动（上）
半空之上，一直关注着孙悟空的那个老人不禁失声大笑，他鹤发酡颜，一身仙风道骨，笑得前仰后翻，“哈~哈~哈~哈~不愧是我须菩提的徒弟，连笑声都能令天地变色，不错！不错！”
须菩提不住地叫好，竟然不顾自己的宗师气派，索然无状地大笑着，笑了好久，他忽然停住了笑，目中有着一丝悲伤的神色，“孙悟空啊孙悟空，是我造就了你，是我给了你一身的神通，是我助长了你的叛逆。我可以改变你的开始，却无法决定你的结局，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与你师徒一场？”
那惊天绝世的气息很快席卷了整个天地，积雷山，栖鹊小筑，牛魔王独自狂饮着闷酒，铁扇则在一旁忧心地看着他。
那样熟悉的气息传来，牛魔王泯到嘴边的酒杯瞬间顿住了，老牛握着酒杯的手都不禁开始颤抖，“七弟，是你吗？你又回来了吗？”牛魔王猛地起身站起，脸上流露出一丝惊喜。
“真的是孙悟空吗？他不是一直都被压在五行山下吗？”铁扇说。
“不可能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牛魔王又重新坐了下来，“孙悟空，整整五百年了，逝去的一切依然不再来，只有你独自坚守着，既然回忆只有痛苦，为何你还是不肯放下？”牛魔王将手里的酒杯重重地掷在桌上，明亮的酒花泛了出来，溅在他的脸上。
“阿牛，你不要这样。”铁扇心疼地为他拭去了脸上的酒水。
“人之所以痛苦就在于记性太好，如果一切都可以忘记那么从此便不会再有烦恼。”牛魔王仰头将那杯酒苦涩地咽下，“这酒为什么越喝越暖，为什么我越想忘记就越会记得。想当初我们七兄弟纵横神妖两界之时是何等的威风，可如今死的死，散的散，压的压，七位大圣再也不复往日的辉煌。什么平天大圣牛魔王，现在只不过是废物一个，只能靠酒来洗刷心中的愁绪，整日提心吊胆地提防着天界的报复。”
“苍天啊苍天，伟大的苍天，众生匍匐在你的脚下，我们这些所谓的大圣在你的眼里也只不过是刍狗，在你瞬息万变的弹指之间已然将所有英雄的光辉埋没。当我们发现在你无敌的力量面前束手无力之时，却早已失去了重新来过的机会。这就是命，多么神奇的宿命安排！”牛魔王双手抱头，失声痛哭起来。
“阿牛，你为什么要哭泣？”铁扇的手掌落在了牛魔王的肩膀上。
“为了我们这些大圣昔日所拥有过的辉煌，为了今天已经结束的一切。”
“其实你不必如此。”铁扇说，“这个世间本没有什么可以完美，刻意去追求完美的结果只会更加痛苦。有些事情此生只要做过就够了，不要因为结束而哭泣，微笑吧，为你的曾经拥有！”
九天之上，凌霄宝殿剧烈地震荡起来，天上的诸神立刻慌作一团。
“怎么回事？天庭为何会有这样大的动荡？”玉帝惊问。
“别是下界又生祸端？”太上老君怀疑道。
“必是凡间又有什么厉害的妖精出事了吧！”王母娘娘道。
“你凭什么这样说？”玉帝忙问。
“想当年孙悟空刚刚诞生的时候，石破天惊，天庭不也是这般动静吗？”王母说。
“着令千里眼、顺风耳火速查明！”玉皇大帝心中暗叫不妙，急忙颁旨。
“小神领命！”千里眼、顺风耳列出班外奉命而去。
二人刚走，玉帝再也坐不住了，他从金銮宝座上站起，在大殿内走来走去，心中忐忑不安：“五百年了，自孙悟空被收伏后五百年了，天庭难得这么久的太平无事，可千万别再出什么差错才好呀？”
不时，千里眼顺风耳便回来复命：“禀玉帝，是孙悟空那厮在五行山下不安分，他指天骂地，极力顽抗，甚是嚣张。”
“又是这个猴子在闹事。”一听到孙悟空的名字玉帝便觉头疼，“这都五百年了，孙悟空，为什么你就不让朕消停会儿，难道如来五百年前的预言真要实现吗？”
“五百年的刑罚对孙悟空来说并不是结束，而是一个新的开始。”玉帝脑海中又响起了如来佛祖的声音。
“五百年过去了，孙悟空真的会再次现世吗？”太上老君不由担忧道。
“孙悟空在下界究竟有何动静？你二人快详细道来！”玉帝命令道。
“孙悟空不停地挣扎，强自用力，拼命想从五行山下钻出来，那副样子好怕人！”千里眼说。
“孙悟空一直呼喊着紫霞仙子的名字，已经喊了一千八百七十二遍。现在是第一千八百七十三遍了。”顺风耳竖起耳朵一边倾听，一边说道。
“除此以外他还有其他动静吗？”玉帝又问。
“他在大骂佛祖卑鄙无耻，用下三滥的手段将他镇压，他还扬言一旦复出，定要重新反上天庭，抢夺玉帝老儿……哦不，是陛下您的金銮宝座。”
“他真的这样说？”玉帝听了心中发怵。
“的确如此，咦？他现在又在大胆地辱骂您。”顺风耳说道。
“他骂我什么？”
“小神不敢说。”
“朕恕你无罪。”
“他说玉帝老儿就是个只会钻在桌子底下喊救命地缩头乌龟！”
“住口！”玉帝闻言勃然大怒。
“扑哧！”下面竟然有人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是谁？”玉帝瞅了瞅班中的群仙，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色彩鲜明地变化着，看上去十分滑稽，就如同一个烧熟的热茄子。
众神慑于玉帝的淫威，全都噤若寒蝉，究竟是谁发笑一时竟无从查起。
“孙猴子就要为了五百年前的旧怨前来复仇了，你们倒是说说这该如何是好？”玉帝无奈，只得向众神问计。
大殿上静悄悄地一片，众神木然地站在原地不动，没有一个人上前发言。
“全都是一群废物！”玉帝见状顿失风仪，不顾形象地破口大骂。
“平时只知道寻欢作乐，关键时刻一点用都没有。当初妖猴受擒，在安天大会上你们一个个笑得比谁都欢，如今为何全都变成哑巴了。我看你们是被孙猴子吓破胆了吧！”
凌霄殿上只有玉帝一个人在大放厥词，众神还是没有动，显然玉帝的激将法并未收到任何功效。
十五.天界震动（下）
万般无奈之下，玉帝只得使出了最后一记杀手锏：“既然你们都没有办法制伏妖猴，那朕只有效仿五百年前的老办法了。”
“传旨下去。”玉帝故意提高了声音，“扣除众仙家一百年的俸禄，全数添作大雷音寺十年香火钱，拜请西天佛老再度援手收伏逆猴。”
这一招果然有效，玉帝刚一传下话去，诸天的神仙便不再莫不吱声了。
当即便有巨灵神将主动上前请缨：“小小逆猴何须劳动佛祖大驾，这样只会让那西天灵山小看我天庭无人。想那妖猴自五百年前被镇压以来风吹日晒，不饮不食，强自支撑，苟延残喘到今日已是强弩之末，再也无所作为。有我巨灵神的宣花战斧在岂能容他猖狂，小将愿前往五行山下砍了那厮的猴头，提来朝见陛下！”
“放屁！”玉帝大骂道，“孙悟空若真是那么容易对付，五百年前我又何必出钱请得佛祖出山？你那柄烂斧头若是能够砍了孙悟空的猴头，五百年前也不会被他一根棍子打得屁滚尿流。”
巨灵神窘得满脸通红，乖乖地退下。
“陛下！”武曲星上前奏道，“孙悟空固然神通广大，但相信五百年刑囚的折磨，已令他今时不同往日，就算神通还在，必然也元气大伤。小神相信，只要集合我天庭四大天王，四大天师，四值功曹，四方神君，四渎龙神，四大元帅，五方揭谛，五岳帝君，五斗星君，十二元辰，二十八星宿之神力，合力围杀之下，相信那孙悟空定然伏诛！”
玉皇大帝眉头深锁，陷入沉思。
“此举不妥！”太上老君奏道，“孙悟空在老道的八卦炉中尚且不死，相信就算我天庭诸神合力出击也未必能伤它分毫。”
“这又是为什么？”玉帝问。
老君道：“孙悟空乃是集天地灵气与人心中的欲念结合所化生出的灵猴，此种心猿与天地同在，无寂无灭，只可镇压，却无法消灭。即便是佛祖也没有杀死孙悟空的能力，想当初佛祖也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会舍弃一臂将其收伏。”
“好个如来，难怪当初收了那么多钱却不肯为我将孙悟空除去。说什么上天又好生之德，只不过是为自己找台阶下的幌子。”玉皇大帝顿时有受骗的感觉。
这时在天庭素有智囊之称的太白金星忽然微微地笑了，玉帝马上注意到了。
“太白金星，你对妖猴之事有何看法？”玉帝有些不满地问道。
“陛下！”太白金星说，“老臣以为妖猴之事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事情本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样糟糕。”
“哦！”玉帝眉头动了一下，“你这话怎么讲？”
“其因有三。”太白金星笑道，“一来，孙悟空是由佛祖亲手镇压，就连五百年的刑罚也是如来亲自宣判，和我天庭并无直接关系，就算孙悟空对旧怨怀恨在心决意复仇，那首当其冲的也是如来佛祖，若我们贸然对孙悟空下手，倒是会让佛祖坐享其成。”
“二来，佛祖的右手还压在孙悟空的身上，就算我们对孙悟空不管不问，佛祖也不会置之不理。再说如来受了天庭的好处，孙悟空之事最终要如何办理，他按理也定要给我天庭一个说法。”
“这三来嘛……”太白金星拉长了声音，故作深沉。
“快说下去！”玉帝着急道。
“孙悟空最在乎的人便是紫霞仙子，如来佛祖当年将紫霞的残魂变作灯芯只怕是另有用意吧。不管如何紫霞的魂魄不在天庭，却在灵山，孙悟空就算复出也不可能找到我天庭来”
“妙！妙！”玉帝拍手叫好，“爱卿之言甚是有理，依爱卿之见，妖猴之事我天庭又该做些什么？”
太白金星娓娓说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若以静制动，隔岸观火，必收奇效！”
“妙啊，爱卿之言甚合我意！”玉帝放宽心说道，“如此，寡人便可无忧了。”
随即玉皇大帝狡黠地笑道：“如来，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解决妖猴之事。”
大雷音寺，如来佛祖神游物外，端坐莲台，忽然自断臂处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袭来，如来双眉微蹙，睁开眼睛。只见身侧的长明灯微弱的灯火影影绰绰，灯芯安详的荧烛火焰霎时变得摇摇晃晃，明灭不定。
“是他，他最终还是没有放下！”如来说。
“佛祖所指何人？”一旁的观音问道。
“是孙悟空，他又回来了，观音大士，难道你感受不到他的气息吗？”
观音闻言，闭目遥感，掐指巡算一番，而后睁开双眼说道：“果然。没想到孙悟空这个心猿沉寂了五百年后再度觉醒。”
如来平静地说：“该来的总是会来，五百年了，我本以为自己胜利了。可是现在才发现自己错了，只要孙悟空一天不肯认输，我便永远不会胜利。”
“可是孙悟空如今尚在佛祖的手心之中。”
“那又如何？我可以攥得住孙悟空的肉身，却攥不住他的心。他的心从来都不曾屈服于我，我原以为五百年身体的禁锢和孤独的折磨一定能克制住他心中放纵的欲望，却没想到反而激发出他更强烈的欲望。看来世事难以尽如人意，天下尚有我所不能掌控的事情。”如来挥了挥空空如也的衣袖，自嘲。
“佛祖，孙悟空欲念甚重，至今仍然余孽未清，心结难了，如之奈何？”观音问道。
“世上有善必有恶，有因必有果。五百年前种下的因，今日必要有一个结果。看来应该兑现我对孙悟空的承诺了。”
“是何承诺？”
如来没有回答，伸手拨了拨长明灯的灯芯，昏暗的灯火顿时又亮灼起来：“是时候收回我的手臂了。” “如来，你用众生的愚昧无知来成就自己的至尊无上，你枉受人间香火，你枉为如来！”
好长啊，慢慢看，刚看到这里，说的好有佛理，也有哲理，挺不错的，一个为自由而反抗的猴子，一个为保住权利而镇压的如来，一个是桀骜不驯，敢做敢为，一个是以正义的名义约束众生的行为听其意愿行事，很难说谁对谁错，只是每个人的生活方式不一样
第二部 猴王初生时
一.小松鼠五行山下，孙悟空兀自狂啸不止，五百年的压抑一朝尽数爆发，那发自灵魂深处的声音如怒涛般滚滚不可遏止，满腔悲愤地诘问天地，诅咒神祗，那种雄浑不羁的气魄仿佛五百年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所有的一切彷佛都应该过去，却又好像从来还没有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应该过去，却又好像从来还没有开始。
时间遥远的不知是在几百年前，东胜神洲，傲来国地界，一座山岛孤悬海外。
瑶草奇花不谢，轻松翠柏长青，一派白虹起，千寻雪浪飞，海风吹不断，江月照还依，冷风分青嶂，余流润翠微，潺缓名瀑布，真似挂帘帷。满山遍野长满了葱茏茂盛的花木，每棵树上都接满了累累硕硕的果子，烟霞常照耀，祥瑞每蒸熏，松竹年年秀，奇花日日新。这便是花果山的全貌，此时的花果山上虽然有猴子，但还不是猴子称霸主的时候。
礁石崖，这里是花果山最高的一处绝壁，向前便是那一片茫茫无际汹涌澎湃的大海，向后则是那一片峥嵘巍峨连绵不断的群山。一块仙石耸立崖顶，突兀显眼，仿佛不似山体的一部分，石头有三丈六尺五寸高，有二丈四尺围圆，上有九窍八孔。自天地初开，鸿蒙初判之时诞生至今，日受朝日之光耀，夜纳冷月之寒曦，独自守望着大海，俯视着群山已不知有多少个年岁。
山下的一个暗点在丛林间三纵两纵蹿了上来，那灰色的影子越来越清晰，是一只拖着毛茸茸尾巴的小松鼠。
小松鼠很快便登上了礁石崖顶，一跃跳到了石头之上，竖起了身子眺望着烟波浩渺的大海深处，那小小的身影久久地伫立着不动，彷佛一尊被风干了的雕像。
过了很久，小松鼠憧憬的目光渐渐变得迷失起来，怔怔地说道：“好大的一片海！妈妈告诉过我山的尽头是另一座山，海的深处是另一片海。可是我却不信，真的很想知道，在这大海的另一端，花果山之外的世界又是个什么样子？”
大海的潮汐拍击着山岩下的的石壁，多么动听的声音！湿润的海风迎面吹来，风里带着醉人的凉意，仿佛一场朦胧的梦幻。
小松鼠不禁陶醉起来，她四脚叉开躺在石头上，望着天空说：“温暖的阳光，蔚蓝的天空，辽阔的大海，清新的海风，还有天地间最悦耳的海浪声。造化真是神奇，竟让风景达到这种极致，一切多么的美好，可惜天底下只有一个我在看！”松鼠的小眼睛中忽而有了闪烁的寒光，“石头，你要是能变成人和我说话，那该多好呀！”
在以后的每一天，小松鼠都会跑来这里，做着同样的事情，说着同样的话，丝毫其他动物另类的目光和讥诮的言语。每个人都有自己最想做的事情，也许在别人看来是浪费时间，而他却觉得很重要。
这一天，小松鼠又来看海。
“小松鼠，又来啦！”小浣熊不怀好意地打起了招呼。
“是的，你好！”小松鼠说。
“请问你为什么每天都要来这里看海？”小浣熊问。
“因为我喜欢这片自由奔放的大海！”
“难道你就看不厌吗？”
“大海每一刻都在流动，每一天都会是一个新的样子。”
“真是一只奇怪的小松鼠！”小浣熊鄙夷地笑着离开了。
小松鼠再次登上了石头，遥望大海，海风呼啸如泣，潮汐来去如歌，好美的一片海。
“大海的声音多像澎湃的心跳，海风的气息正如平静的呼吸。我爱你，这片带给我呼吸和心跳的大海！”小松鼠又闭上了眼睛，迷失了自我。蔚蓝的天空诉说着白云的故事，苍茫的大海咏叹着世间的沧桑。
小松鼠仰面朝天睡在石头上，闭上眼睛说：“湛蓝洁净的天，奔腾辽阔的海，造化达到极致，一切多么完美，可惜天底下只有我一个在看！石头，你可是能活过来和我说话，那该多好呀！”
“咔嚓！”话音刚落只听惊天动地的一声爆响，仿佛惊雷划过长空，小松鼠只觉整个身体都剧烈晃动了一下。
“发生了什么事？”小松鼠睁开了眼睛，惊叫。
“不要害怕，小松鼠。”一个充满稚气的声音说道。
“你是谁？”小松鼠惶恐地四顾看了看，却不见一个人影。
“我是我啊！”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在究竟在哪里呀？”小松鼠更加紧张害怕起来，那个声音就像是从自己身体里传出来的一样。
“我就在你脚下。”那个声音又说。
“哦？”小松鼠连忙低头，这是她才发现原来自己竟然站在一只猴子的肩上。
“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小松鼠一个踉跄从猴子肩上跌了下去，倒退几步问道。
“你不认识我了？我是石头呀！”猴子笑了。
“你说什么？我不懂！”
“怎么你不记得我了？我就是这里唯一的那块石头呀！你常常站在我的身上看大海，你刚才还在我身上睡觉呢！你不是希望我能和你说话嘛，现在我不就站在你面前陪你说话么？”猴子友善的目光中充满了热情。
“你真是石头变成的么？”小松鼠还是很害怕。
“那当然了！”猴子继续开心地笑道，“小松鼠，你知道吗？我在石头里面已经呆了很久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拥有了自己的意识。于是我便睁开了眼睛，可是很快我就发现自己面对的是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并感觉到了这个狭窄空间带来的令人窒息的压力，这让我感到好害怕，我简直痛恨自己来到了这个世间。”
“直到有一天你的出现，才又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我喜欢听到你的声音，喜欢听你给我讲山和海的故事，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是你让我对外面的世界有了深切的向往。每次当听到你呼唤我出来时，我都好想出现在你的身边，我好想和你成为朋友，和你一起讲山与海的故事，现在我终于做到了。”
“你是从石头里面变出来的，那你就是妖怪了。”
“不，我不是妖怪。我只是不甘承受石头里面的黑暗和孤独，是对外界太过强烈的渴望造就了我的出世。小松鼠，谢谢你，是你给了我生命的信念。来，让我们成为最好的朋友吧，让我陪你一同去看这片海和天，让我们一同解开这片山海深处的秘密吧！”猴子向小松鼠走了过去，张开了双臂作拥抱状。
“不……别过来，石头里面怎么会有猴子，你就是妖怪！”小松鼠惊叫着，一溜烟地跑开了。
“小松鼠，你回来，小松鼠……”不管猴子怎样呼喊，小松鼠却越跑越远。
“为什么会这样？是她要我出来的，可我真的出现了，她又不肯接受我。难道这般美丽的世界竟然是这么虚伪吗？若真是这样，那我又何必要出来？”猴子刚刚来到了这个世界便被失落攫住了心灵。
二.加入猴群
“小松鼠，小松鼠……不要不理我嘛，你出来！”猴子向着山下跑去，呼喊着小松鼠的名字，伤心极了。
“这里没有小松鼠，只有老树一棵，要不要？”一棵老树精晃动着满身的枝叶，眨动着树干上的那双眼睛说道。
“你是谁？”猴子盯着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吓了一跳。
“我都说过一遍了，我是老树呀，难道你没听到吗？”
“你有眼睛，你是妖怪吗？”猴子说道。
“哈……哈……哈……瞧把你吓得，连你自己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还说我是妖怪。”老树笑得枝叶乱颤。
“难道我也是妖怪吗，妖怪又是什么？”
“妖怪就是我们这些因不安于现状而衍生出来的与天地和命运抗争的灵物。”老树解释道。
“为什么我一生下来便是妖怪？小松鼠就是因为这个才不理我了。”猴子神色黯然说道。
“猴头，做妖怪有什么不好？”老树的那双眼睛中陡然流露出一丝不满，“做了妖怪我们就不再是那种一动不动只能任人欺凌的死物，我们有了自己的思想和灵魂，我们可以领悟天地间的大道，这不是很好吗？”
“可是我想要的并不是这些，我想要的只是自由和快乐。”
“这还不简单嘛，只要你肯努力修炼，一旦修成了正果，有了莫大神通，那想要什么还不是轻而易举？”
“怎样才能修成正果？”
“你要安心凝神，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一心思考这天地间的奥义，当有一天你明白了天地契合的奥妙并最终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的时候，那便是修成正果了。”
“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那岂不是又和死物一样？我才不要这样的修行！”
“猴子，身为妖怪，你不修行又能做什么？”
“那你又修行了多久？你成正果了吗？”
老树无奈地摇了摇头上的树叶，说：“要成正果谈何容易？我苦苦修行了三千年，只不过让自己长出了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可是我现在已经有眼睛了，为什么还要像你那样苦苦地修行呢？我不要陷入那漫长的沉寂之中，就像我没有出生的时候一样，我要尽情享受生命的乐趣。”
“猴子，你是幸运的，不用修行就能拥有一副完整的身体。”老树羡慕道。
“所以我现在就要追求我想要的自由和快乐。老树，求求你告诉我，我到哪里才能找到这两样东西呢？”猴子央求道。
“哎！人各有志，妖怪也是如此呀！”老树叹了一口气说，“在山下的从林中生活着一群猴子，他们拥有着和你一样的形体。他们在早晨与玫瑰色的朝阳微笑，夜深时和涓涓的圆月谈心，他们欢乐的歌声每一天都不会断绝。天地间也只有他们能够遂心适志，好像从来都不会懂得什么叫烦恼。也许融入到他们的群体中，你便能够得到你想要的自由和快乐。”
“我知道了，谢谢你，老树！”猴子开开心心地跑去了。
看着猴子渐渐远去的背影，老树的那双眼睛逐渐变得悠远而深邃，仿佛洞穿了未来一般睿智：“再长的白昼也会被黑暗所取代，世间的一切事物瞬息万变，快乐永远短暂。猴子，当有一天你发现自己不能永远守住自由和快乐时，不知你又会做些什么？”
风从山中吹来，带着清新凉意，送来隐隐歌声，一听到那种快乐的歌声石猴便喜不自胜，撒腿向山下跑去。
“请问我可以加入你们吗？”刚看到猴群，石猴便气喘吁吁地问道。
“你是从哪里来的？”停止了唱歌，猴群中一个强壮的白面猿猴走过来问道。
“我是从山顶下来的。”石猴回答道。
“胡说，这山里的每一只猴子我都认识，怎么就没见过你？你一定是从哪里偷渡过来的吧！”
“不……”石猴连忙解释，“我是从山顶山的一块石头中蹦出来的。”
“石头缝里能够蹦出猴子？那我花果山岂不满地都是猴子了？”白面猿猴说罢，众猴一片哄笑。
“说大话的猴子，这里不欢迎你，你快滚吧！”猴群中已经有猴下了逐客令。
“真的，我没有骗你们，请相信我，我真的很想加入你们。”石猴急了。
“你为什么想要加入我们当中？”
“因为我听到你们快乐的合唱，我想分享你们的快乐！”
“可从你的身上我看不出一点的猴子气，你和我们并不是一个种群，请离开！我不能让你加入，你会破坏了我们和谐的旋律。”白面猿猴正式拒绝了石猴的请求。
“我怎么没有猴子气了？你看我身上哪一点不像猴子？”石猴并不愿意离开。
“光长得像有什么用？每一只猴子都会撒泼和做鬼脸，看你这么斯文，你会吗？”
“不会，但我可以学！”石猴肯定地说道。
“那好，等你学会了再来吧！”
三天后，学会了撒泼做鬼脸的石猴又来了。
“请和我加入你们吧。”
“我们猴子都会爬树翻跟头，你会吗？”白面猿猴又找了个理由拒绝他。
“不会，但我可以学！”
“好，等你学会了再来吧！”
十天后，学会了爬树翻跟头的石猴再次回来了。
“请允许我加入你们吧！”
“我们这里的每个猴子都会唱歌，你会吗？”
“不会，但我可以学！”
“学会了再来吧！”
一个月后，石猴又唱着歌过来了。
见怎么都赶不走他，白面猿猴这回下了狠心：“想要成为我们中的一员，最重要的是要有勇气。在这花果山上有一只凶猛的大老虎，如果你能拔掉它的一颗牙齿，我就让你加入。”
“好，我一定能做到。”石猴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三个月后，毅力坚强无比的石猴终于成功地打败了老虎，拔下它的牙齿，将它赶出了花果山，花果山上从此开始了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时代。
这次伤痕累累的石猴带着老虎的牙齿再次找到了猴群：“这下可以让我加入你们了吧？”
“不要告诉我这是真的老虎牙齿，要真是这样，那敢虎口拔牙的你就是个大傻瓜。如果这颗不是老虎的牙齿，那你就是一个骗子，我们都是一群聪明诚实的猴子，这里不允许傻瓜或骗子的加入。所以，石猴，你还是走吧。”石猴没有想到白面猿猴竟然再次冷冷地拒绝了他。
“骗子！”
“傻瓜！”
在众猴子嘻嘻哈哈的一片嘲弄声中，心灰意冷的石猴什么也没有说，垂头丧气地离开了猴群。
三.成为猴王（上）
石猴一路沮丧地向着山顶走去，沿路有蝴蝶在翩翩追逐，有小鸟在枝头唱歌，有小鹿在打闹，有浣熊在洗澡。所有的动物都在开开心心地做着自己的事情，没有一个留意到一旁黯然失落的猴子。
“欢乐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天地间就只有一个孤零零地我。”在石猴的心中此刻竟有着生无可恋的绝望。活着于事无补，死了也于人无损，仿佛他整个人就只是一个世间的零余者，从出世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被遗弃。
石猴不知不觉中又到了礁石崖顶，就站在当初自己出生的那个地方。这时他才发现身前是一片大海，背后是一片群山，而他独自立在天地之间，竟再也无法迈出一步。
“生已了无生趣，死亦无可畏惧。天地啊，你给了我生命，却不给我生机，我恨这片天与地！”石猴愤愤不平地咒骂着天地，脚底下竟然向着万仞悬崖迈出了步伐。
“天者无私，造化万物；地者博爱，凝聚光华。这片天与地究竟有什么对不起你？为什么你要这样诅咒它？”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后面响起，猴子回头看去，只见身后出现了一只年迈的赤尻马猴。
“这是什么破天烂地，它们既然生了我，却又这般折磨我，我就是要咒骂它们！”石猴握紧了拳头，恨恨地说。
“石猴，你也算是天地精华所生，咒骂天地便是诅咒你的父母，是大不敬，要遭天谴的！”老马猴指着他说。
石猴无所谓地笑了笑说：“我都快要死了，还怕什么天谴？”
“真要自杀么？年轻轻的，才刚出生没多久，就这么死了，多可惜！”老马猴惋惜道。
石猴哭道：“有什么可惜的？像我这样的猴子死了就死了，是不会有人可怜的！”
“当然可惜了。你想想花果山这么多的石头，就只有一块变成了你，多么不容易呀。像你这样的猴子天底下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就这么死了太不值了！”
“老猴叔，你相信我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
“那当然啦，否则我干嘛来劝你？”老马猴说，“就在这里原本有一块仙石，自女娲补天时留下，立在花果山至今已不知有多少年岁。现在突然无缘无故地就不见，而满山的猴子中又多出了你这么个另类的猴子，我可是一只有见识的老猴子，这还能不明白吗？”
“也许我就不该生出来，呆在石头里有什么不好，虽然见不得光，但至少不会受到外界的伤害。现在可好了，变成了猴子，处处遭人冷落，我都不想活了。”
“孩子，你这样想就不对了。你想想女娲补天留下的石头能是普通的石头吗？这样的石头变出来的你当然也不会是只普通的猴子。”
“我当然不是普通的猴子，别人都叫我妖怪嘛！”
“可是妖怪和猴子加起来就不普通了，你应该有一个新的称呼才对！”老马猴煞有其事地说。
“什么称呼？”石猴好奇地问起来。
“妖猴！”
……
过了半晌，石猴说：“这个称呼倒很适合我，可它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那意义可大了。”老马猴严肃地说道，“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你应该能够成为猴子中的霸主！”
“猴子中的霸主？老猴叔，那又是什么？”石猴聚精会神地听老马猴要说些什么。
老马猴咽了口唾液，说：“还是猴子！”
“……”石猴当时差点便从悬崖上跌下去了。
“拜托，老猴叔，您也一把年纪了，我都快要跳崖了，您老就不要拿我寻开心了。请您到一边歇着去吧，我很快就没了。”石猴哭笑不得地说道。
“孩子，我跟你说的都是认真的，既然你不相信我，那我也就不劝你了。”老马猴转而又说，“不过，既然你要死，不如让我给你寻个好的去处。”
“去哪？我很忙的！”
“先别忙着死，跟我来就是！”老马猴不由分说，拉着石猴便走。
石猴被拉到了花果山中的另一处石崖，石崖下面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对面则是一条轰隆作响飞流湍急的巨大瀑布。时值夜色，一轮明月倒映水底，月影被飞流直下的瀑布冲击着溅起了一天幽幽的寒光。石崖边已经聚集了一大堆的猴子，一个个挤压着，推搡着，望着水潭下的瀑布深处。
“你们看，白天的猴子又来了！”猴群中有只猴子立刻认出了石猴。
“在哪？是那只敢拔老虎牙齿的猴子吗？”
“就是自称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那只石猴吗？”
“没错，就是他！”猴群中当即便爆开了锅，闲来无事的猴子们一个个都拿石猴寻起了开心。
“老猴子，你说什么给我寻个好的去处，难道你是要我在这群嘲笑我的猴子面前死去吗？虽然我是个妖猴，但我也是有自尊的，俺可不能受这样的侮辱！”石猴恼怒起来。
“石猴，不要动怒，且听我说！我带你来这里是有原因的，说不定你的命运就将从这里改变！”老马猴不慌不忙，陪着笑脸说。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老马猴如数家珍道：“传说在很多年前，有一位老神仙来到花果山，对花果山上所有的猴子说‘在这潭底的瀑布之下有一个洞天福地的所在，如果日后有哪个猴子能进入那里，那他便是我花果山的大王，他将统领山上所有的猴子，将花果山推向一个新的巅峰！’”
“山上的每个猴子都相信这个传说，许多年来想成为猴王的勇士们接踵而至，许多勇士都跳入了潭底去寻找那个神秘的所在，可是却没有一个能够上来，他们和那个成为猴王的美梦一起被埋葬在了潭底。这些年来想成为猴王的大有人在，可是却没有人敢再跳下去了。”
四.成为猴王（下）
“你和我说这个干什么？我都快要死了！”石猴说道。
“在你还没有死之前，我想给你一个机会，你跳入潭中去寻访那个福地的所在，若是成功了，我们便奉你为大王，你的生命从此将走向辉煌；若你和其他猴子一样失败了，也只不过是遂了你求死的心意。”老马猴饶有深意地对石猴说。
石猴被说动了心，他向着石崖边走了过去，走到边缘他望着潭底的月亮停住了。
“跳呀！”
“别想了，快跳！”
“好猴子，跳下去你就发达了！”
身后的一群猴子都在跟着瞎起哄。
在猴群的一片喧哗声中，石猴浑身热血沸腾，他摩拳擦掌，俯下身去，做好了跳水的动作。所有的猴子此刻都安静了，一双双眼睛紧盯着石猴，他们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石猴接下来的跳水动作。
“对不起，我有恐高症！”石猴站直了腰，冲着身后一群期待的猴子们不好意思地说出了这句话。
“……”猴群中当时便有许多猴子倒了下去。
老马猴又上前耐心地规劝道：“石猴，你连死都不怕，还怕高吗？其实人生有时候就像是一场豪赌，以天地为赌局，用生命为赌注，只有勇敢的人才有博弈的资格。赢了便能拥有一生中无上的荣耀，输了也只有心甘情愿地送上性命。石猴，你敢不敢赌这把？”
石猴犹豫着不再说话了。
“要跳便跳，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站着烦不烦哪！”猴群中已经有了不耐烦的呼声。
老马猴继续淳淳开导：“生命是你自己的，没有人可以逼迫你。要伟大还是平凡都取决于你自己的选择，而是生还是死则是要看上天的意思。其实能够死在这里也不错呀，你看这里的风景多好啊！风清云淡，崖高瀑美，还有那一轮水中的月亮是多么的明媚皎洁。”
老马猴刚说道月亮，便听耳畔一阵风响，风声过后，猴影一闪，石猴以一个优美洒脱的姿势跳了下去。只见半空中那个急速坠落的弧线漂亮至极，向着水中的月亮张开了双臂。
“扑通！”石猴干净利落地滑入了水中，将水里头那轮安静的月亮溅得粉碎。
“一次精彩的跳水！”
“多么完美的动作！”
围观的猴子一个个地啧啧称奇。
“好一个标准的猴子捞月式！”就连老马猴都忍不住赞叹。
所有的猴子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更好的词语来形容石猴这一刻的壮举，千百年后只有猴子捞月的故事依然流颂在脍炙人口的传说之中。
石猴入水后很快便没了踪影，水面不多时便恢复了平静，那轮月亮还是好端端的坐落在水底，恬静安详地看着崖上一群猴子。
“英年早逝的猴子，他再也不会上来了！”猴群中有猴惋惜道。
“又是一个勇敢探索的先驱者，让我们永远记住他吧！”老马猴流下了一行眼泪。
“哗！”就在所有的猴子即将离去的那个时候，水底下泛起了好大一团水花，石猴从瀑布后面探出了头来，头上顶着一个金光灿灿的王冠。
“好嘢！”众猴一片喝彩之声。
“花果山的大王终于诞生了！”老马猴已激动得泪流满面。
“大王！大王……”
在一片山呼海啸的声浪中石猴爬上了岸，径直来到老马猴的身边，颤巍巍地握着他的手，激动地说：“老猴叔，谢谢你，没有你就没有我今日的成就！”
老马猴说：“孩子，不用谢我，一切都是你的勇敢和努力成就了你。以后你的道路将由荣耀和梦想照亮，所有的自悲和沮丧都将被踩在脚下。”
“石猴，恭喜你，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大王了！”白面猿猴也马上过来恭维。
“你不是不相信我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白天你还不让我加入你们，怎么现在又肯叫我大王了？”石猴戏谑道。
“神仙的旨意谁敢违背？你现在就是说我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都相信。我亲爱的石猴大王，从来都没有见过像您这样俊美的大王，请允许我叫您‘美猴王’！”白面猿猴不失时宜地拍起了马屁。
“美猴王！”
“美猴王！”
……
猴群中皆是一片附和之声。
石猴听了心里痛快无比，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了快乐的滋味。
“石猴，当上了大王您最想说的话是什么？”老马猴问。
“我还真有一句话要说。”石猴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所有的猴子全都竖起了耳朵聚精会神倾听着石猴会说些什么。
“刚才是哪个混蛋把我踢下水的？”
“啊……”一群猴子都倒了下去。
五.生死之惑
不管怎么说石猴这个大王都是当定了，水帘洞也揭去了那层神秘的面纱，成了美猴王的洞府所在。石猴从此告别了生命里最痛恨的那段孤独与失落的年代，再也没有一只猴子可以欺负他，奚落他，他正式成为了花果山上的霸主，生命中从此掀开了崭新的一页。当上了大王后，石猴仿佛寻到了心中追求已久的那份自由和欢乐，整日走嘝斗酒，纵歌狂舞，春采百花为饮食，夏收芋黄作生涯，山中无甲子，寒暑不知年，也许这段时间才是石猴生命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这一天，在一日的狂饮高歌过后，玩累了的猴子们抱着酒坛睡倒了。
这个时候，老马猴恋恋不舍地看了睡在地上的众猴子一眼，眼神中有着说不出的悲伤色彩，他托起沉重的脚步默默地离开了。
“老猴叔要去哪里？”机灵的石猴觉察出了一丝不对劲，于是跟着老马猴出去。
刚走了几步，老马猴便累得走不动了，他弯着腰停了下来，看着天边那轮缓缓西坠的落日，若有所思。
“老猴叔，你这是要去哪里？”石猴走过来问道。
“是你呀，石猴大王！”老马猴的声音显得特别苍白而无力，“我是要去一个安静的地方，那里才是我们最终的归宿！”
“那个最终归宿又是什么？”
“是死！”
“什么是死？”
“死便是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也不会有任何的知觉，陪伴在你身边的只有那漫长的黑暗和无尽的长眠。”
“那不是和我在石头缝里未出生时一样吗？好可怕，不要死！”石猴从心底涌出了一股凉意。
“是的，可是不管你愿不愿意，到头这一身，难逃那一日。我们谁都无法逃脱死亡的命运，无论你是如何的不舍，终有一天你会离开世间。”
“为什么一定要离开？这个世上有阳光，有大海，有花果山，有百花，有野果，还有一群会唱歌的猴子，这个世间尚有这么多让我留恋的东西，我不愿放下它们独自离开。”
“傻孩子，这是不可能的。这个世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永恒，如果它流动，它就会流走；如果它存在，那它将终会腐朽；如果它生长，它就会慢慢凋零。”
“难道这些就是生命的本质吗？”
“生命就是如此，我们无法选择。从我们出生的那一刻起，我们的存在便是为了更好地迎接死亡，死亡不可避免，再长的生命都会有尽头，这便是天命，轮回不可改变，命运无法逆转。”
“那这样的生命对于我们来说又能有什么意义？”
“古往今来无数个人都曾经思考过这个问题，一万个人恐怕会有一万个不同的答案，我也不知道到底该怎样回答你。不过在我看来生命有时候就像是一场雨，看似美丽，但更多的时候，你得忍受那些寒冷和潮湿，那些寂寞与无奈，并且以晴日的幻想度日，当没有快乐时你自己便是快乐。这就是生命的意义，如果想在现实的生命中追求不朽的灵魂，简直是痴人说梦！”
“既然如此，那我们为什么还要活着？”
“不管怎样，有总比没有好，有生便有死，生命对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生死皆由命数，我们无力更改。但只要你活着，你就要以最好的方式活下去。人生一世正如草木一春，一次生命即使不能葱茏茂盛也要生机盎然，不然怎么答谢上苍的养育之恩呢！”
“可是当我知道了生命是如此的残忍，当我知道了世间尚有我无法做到的事情，我便再也不能开心地活下去了。”
“我的孩子，不要如此悲观！看看这美丽的山景，珍惜眼前的一切吧。你是那么的年轻，谁也不知道他的生命中下一刻将会发生什么，在能够拥有的时候还是尽情地享受你所拥有的一切吧，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剩下的就只有幻想了。”
“听到那些年轻孩子的歌声了吗？那是源自大自然的呼唤，也只有听到那种声音，我才能知道自己也曾年轻过。虽然我现在已不能再发出那种高亢的声音了，但我曾经也融入过那种欢快的歌声中，想到这些我就满足了。谁又能永远地拥有每一个精彩的瞬间？这一生只要来过、走过、想过、念过就足够了。”
“可我不要一生只是想过、念过，我要与这片天地间所有美好的事物同在，我要一直拥有着我所珍惜的一切永不失去！”石猴倔强地说道。
老马猴叹了口气，颓废地说道：“自然赋予了我们太多的欲望，却只给我们极少的手段去实现它们，没有人能够永远拥有。永不失去这一概念或许只是对神明而言，却不适用于我们。好了，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能和你说得就只有这么多了。不要再跟着我了，就让我安静地离开吧。希望你能永远幸福快乐地活着，这是我对你最后的祝愿了！”
说完老马猴就蹒跚着向山上的密林中走去。
看着老猴叔渐渐没入夕阳中的身影，石猴怅然若失：“难道我也会走向这么一天吗？”
“不，我不要独自在这坠落的夕阳下落泪忧伤，我要永远在那日昼的光晕中自由地欢唱。失败永远不会属于我，我一定会找到一条超越生死，永不寂灭之道！”夕阳的余晖之下，石猴仰天大叫。
天地再次被震撼，雷声隐隐，风云涌动。
六.须菩提（上）
“哎呦……”云层间一道白影直直地掉了下来，在地面上砸出了一个深深地人形大坑。
“你是谁？死了没？”猴子站在坑沿便，对着坑底大声喊道。
“没有，我是须菩提！”
高冠广袖、一身仙风道骨的老人从坑底下爬了上来，灰头土脸地对着猴子笑道：“刚才的那声喊好大的气魄呀，连我老人家都招架不住了，果然是个好猴子！”
“你有病啊？”石猴说。
“我老人家身子这么硬朗，哪里有病？”须菩提瞪了猴子一眼说。
“都摔成这样了，还笑得那么开心，没有病才怪！”猴子没好气道。
须菩提忙解释：“我老人家刚刚在云彩上睡觉，听到你的喊声一不留神才会掉了下来，我身上哪里会有伤，只不过是脏了点而已，我笑那是因为见了你高兴呀！”
“见了我你高兴什么？”
“当然高兴了，上天白白送给我一个徒弟，你说我能不高兴吗？”
“谁是你的徒弟呀？”猴子诧异地问道。
“就是你呀！”
“我怎么会是你的徒弟？”猴子更加奇怪了。
“你不是要学超脱生死之道吗？正好我会，你就拜我为师吧。”
“为什么你一定要收我做徒弟呢？”
“就凭你刚刚散发出来的那股气势就配做我的徒弟，仅仅一声喊叫就能让神仙从天空中掉下来，这等资质我须菩提得道千年来还是头一次看到！”
“你真的是神仙吗？”
“如假包换！”
“神仙怎么会被吓得从天上掉下来？”
“原因有二！”须菩提想了想说道，“一来是你的资质太好了，二来嘛……”
“二来什么？”
“这一点最重要了！”须菩提尴尬道，“我当时睡着了没注意，要不然就算你喊一万声我也不会掉下来！”
“你真的能够让我超脱生死吗？”猴子半信半疑道。
“那是自然了！有哪个神仙不是长生不死，学了我的法术你想死都难了！”
“你真的不是在骗我？”猴子还是有点不放心。
“当然不是，我以如来佛祖的名义担保！”须菩提一本正经地保证。
“那我就拜你为师了。”猴子终于答应拜师了。
须菩提松了口气，眉开眼笑道：“好徒弟，你将发现拜我为师是你一生中最明智的选择。既然做了我的徒弟，就一定要听师父的话，为师有一件事情要嘱托与你。”
“请师父指教！”猴子当即受命。
“附耳过来！”须菩提神秘道。
猴子走了过去听须菩提的耳语：“你千万不可将我从天上掉下来的事告诉别人！”
猴子听了顿时变了脸色：“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才收我为徒的。”
须菩提心中暗叫不妙，后悔不该此时就急着对猴子说了这句话，这下可好，弄巧成拙了。
“骗子！”一种受骗的感觉自猴子的心底油然升起，他生气地骂道。
“不，不……我真的是因为你的资质好才收你为徒的。”须菩提尽量解释，想挽回点面子。
“这年头的骗子太多了！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再相信了，早就看你不对劲了，真正的神仙怎么会轻易从天上掉下来？不要以为你留着白胡子，揣着拂尘就可以说自己是神仙。虽然我是个猴子，可你也不能真把我当猴耍！”猴子气愤地转身就走。
“石猴，你回来，不拜我为师，你一定会后悔的！”须菩提在后面大喊。
“我后悔认识你。”猴子边走边说，头也不回。
猴子走到了一处偏僻悠美的所在，这里林深草郁，风清景美，繁花朵朵绽放，馥郁娇妍，几只海鸟身上带来大海的气息，盘旋着飞来，张开的翅膀像一块流动的云彩。
猴子俯下身去对一朵鲜艳的小花说：“美丽的花儿，你此刻是那么的迷人，告诉我，你也会迎来凋零的那一天吗？”
小花无语，猴子又抬头望着天上的海鸟说：“自由的鸟儿，你畅快的飞翔让人好羡慕，可是终有一天你也会有飞不动的时候吗？”海鸟回应他的是几声凄冽的鸣叫。
猴子自言自语道：“难道这个世间真的没有什么可以永恒吗？”
“不！”猴子眼中光芒四射，宛如红日初生，坚定不移地说：“我一定能够找到一条超脱生死，无寂无灭之道。终有一天世间将没有什么可束我身心，我要让这花果山草木常春，流水长青，要那花儿永远开放，要这鸟儿永远高翔，让悲伤着的不再悲伤，让快乐着的永远快乐！”
猴子这番豪言壮语喊出之后，天地给他的反应却不是期望中的惊天动地，而是无尽的萧索冷落之意。天地间刹时一片冷风瑟瑟，无边的落木萧萧而下，盛放的花朵瞬间打蔫枯萎，飞翔的海鸟突然间摔到了地上。
“怎么了？难道我说错话了吗？”猴子惊叫道。
“你说的没错，心愿也很好。只是以你现在的能力还无法做到，所以花儿便全部凋谢了，鸟儿也不再飞翔了。”一个声音调侃般地说道。
七.须菩提（下）
“又是你！”猴子睁大了眼睛瞪着来人。
“不就是我嘛！”须菩提为老不尊地笑道。
“这一切都是你捣的鬼吗？”猴子质问。
“笑话，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在捣鬼了？这些只不过你说大话的代价！”须菩提耍赖道。
“我哪有说大话？”猴子不服气。
“若不是说大话，那你让花儿重新开来看看，让这鸟儿重新飞起来试试！”须菩提袖手旁观道。
“我是做不到这些，难道你这老头就能做到吗？”
“那当然了，我是神仙嘛！”
“骗子，少跟我来这套！”
“哼，你还是不相信我！”须菩提气恼道，“看来有必要让你见识一下我的神通了！”
须菩提整了整衣冠，卷了卷衣袖，顺手一扬手里的拂尘，那些无精打采的花儿立刻重新绽放枝头，地上的海鸟也立刻冲天而起。
猴子被眼前的场景慑住了，当即目瞪口呆，猴眼中陡然升起一抹激越的亮色，他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倒，对着须菩提纳头便拜：“师父在上，弟子有礼了！”
“石猴，现在你肯拜我为师了？”须菩提抬起了头，将目光从猴子的身上移开，爱理不理。
“师父的大神通弟子见识过了，万望师父收下我吧！”猴子满脸崇敬地说道。
“这么说你现在相信我是神仙了？”须菩提对猴子还是一副不理不睬的姿态。
“弟子再不怀疑！”
“仙子虽然你肯拜我为师，我却不肯收你为徒了。”刚挽回了面子，须菩提此刻又摆起了架子。
“啊？”猴子眼前一懵，这老头翻脸也太快了吧，当下便说道：“师父在上，恕弟子无状之罪。刚刚还执意收弟子为徒，现在为何却又变卦了？”
“刚刚是我有求于你，现在是你有求于我，需求不同了，自然另当别论。在未有师徒名分之前，你莫要叫我师父！” 须菩提丝毫不肯让步。
“祖师既然不肯收我为徒，那我便走了。不过还请祖师日后睡觉时要当心，千万别再从云彩上掉下来了。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了，恐怕会折了祖师的颜面！”聪明的猴子嘴上虽说着要走，脚下却没有挪步。
“石猴，我刚刚只不过是和你开了个玩笑，像你这般资质哪里去找，我怎么会不愿意收你为徒呢？”须菩提精明老练，听出了猴子的弦外之音，言语马上变得温柔起来。
“多谢祖师！”猴子喜得心花怒放，立即拱手作揖。
“你先别急着谢我。若想成为我的徒弟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须菩提清了清嗓子，故弄玄虚。
“祖师，你既然愿意收我为徒，这话又从何讲起？”猴子不禁又紧张起来。
看见了猴子眼中的疑惑，须菩提又说：“既然我已答应收你为徒，自然不会反悔。只是这无上大道，尽皆天机，道成惊天地，泣鬼神，岂可轻易示人？若人人都可得窥天道，那这个世上岂不遍地都是神仙了。想要学得我道，还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机缘。”
“祖师，弟子如何才能得到这个机缘？”
“若为凡人，唯有历尽人间六九重劫，才能脱凡胎，换仙骨，得窥上道。”
“我是猴子，也需要这般麻烦吗？”
须菩提笑道：“石猴，你是仙石所化，生来便是个灵物，自不比凡人，只需饱尝一番人间辛苦，才有机缘入我大道。”
“求祖师指教，弟子该何去何从？”
须菩提说：“为师本在海外蓬莱仙岛，府邸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离此有数以万里，你即日起程，跋千山，涉万水，若真与我有师徒之缘，必能找到我门中所在。”
“数以万里？弟子何日才能到达？”
“若心诚所致，纵千里万里亦只不过是在一丘之间，若心地不诚，即使是在眼前也属枉然！”
“跋千山，涉万水，此行岂非困难重重？”
“若将容易得，便作等闲看！猴头，路就在你脚下，何去何从，你好自为之吧！”须菩提说完便隐身不见了。
“为了那永恒的自由和永久的欢乐，我一定要学会那长生不死之术！”猴子暗自下定了决心。
第二天，猴子便乘着木筏离开了花果山，从此踏上了漫长而艰辛的探索之途。
许多年后，在猴子诞生的地方，一只衰老的松鼠出现了。
松鼠对这茫茫大海问道：“猴子，你真的是石头变成的吗？”此时此处已经空空如也，再也没有人可以回答她了。
“我真傻，早就已经知道答案了，为什么还要这样问？”松鼠自嘲地笑了，眼底有了闪烁的泪光：“可悲啊，明明是自己心中所期待的结果，可有一天当它真的发生了却又不敢接受，我真是一只可悲的松鼠！”
“猴子，你就这样走了，带着和我一样的初衷去向远方追逐梦想，而我却只能在这里孤单地老死。其实当年我本可以和你一同离开，可是一切都已经太晚了。为什么一定要等到失去了才想要拥有？”
松鼠向着苍茫辽阔的天穹，向着波涛汹涌的大海，在温暖湿润的海风中泪流满面，“如果有来世，我一定要变成天上的云霞，自由自在地在风中飘荡，去往心中向往的任何地方！”
数十个寒暑过去了，猴子舍弃了猴王的尊位，只身一人孤零零地漂泊在天地之间，立志追求心中的无上大道。
八.收徒
在这孤单而漫长的旅途中，猴子吃尽了千辛和万苦，一次次地挣扎在生死的边缘徘徊。他曾经在海面上被鲨鱼追赶了三天三夜，曾经在冰雪覆盖的极寒之地忍饥挨饿，曾经被凡人抓住，逼迫着在大街上杂耍……种种悲惨的遭遇数不胜数，那一次次死里逃生的惊悸在许多年后依然能够将他从噩梦中惊醒。
“若将容易得，便作等闲看！”为了须菩提的这句话，猴子不屈不挠地坚持着自己的初衷，几十年来从未改变。再长的道路也会有尽头，再大的困难也不会难倒有心之人。
当身心俱疲，衣衫褴褛的猴子最终出现在方寸山三星洞之时，多年来的压抑尽数爆发，猴子放声哭泣，悲喜交集。
“道可道，非常道，放之则弥六合，卷之可藏于密。唯平衡维系苍穹，唯失衡掌控生杀，唯永恒超脱轮回，唯守恒能悟大道！”道观中须菩提祖师静坐着向众弟子讲授黄庭之言，正是妙演三乘教，精微万法全，教授到绝妙之处，一时间是天花乱坠，地涌金莲。
“尔等可曾明白！”讲罢，须菩提对班中三千弟子问道。
正如预料中的一样，三千弟子一齐摇头。
“皆是一群朽木！”祖师长叹一声道，“天下还有何人能得我真传？”
“哇……”外面的猴子嚎啕大哭，哭到伤心之处，声音突然洪亮起来，从外面远远地传了过来，大厅上一时响起了无数个回声。
“哪里在杀猪？”班中一个弟子听到声音叫道。
“混账！”须菩提瞟了他一眼，那个弟子吓得立刻低下头去，不敢吱声。
“好强的气势啊！”须菩提再度震惊，掐指一算，微微笑了，“该来的终于来了，吾后继有人矣！”
于是猴子就被带到了须菩提的面前，刚至祖师座下，猴子便跪拜作揖：“祖师在上，弟子诚心来见。”
须菩提微微点头说道：“难得你能找到这里，总算与我有缘！”
“求祖师收我为徒，传授仙道！”猴子拜求。
“大道通天，各领一边，欲证无量果，先求明道觉！想成为我的徒弟，尚要看你能否领悟我的大道。待我试你一试！”须菩提对猴子说。
“请祖师赐教！”
“你随我出来。”
二人就来到了大殿之外，一帮弟子紧随其后，一场选拔徒弟的测试一会儿即将进行。
“很久没看过师父出手了！”
“不知猴子能不能顶得住？”
……
在众弟子的包围之下，须菩提与猴子相距数步，彼此都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对方的眼睛，二人在气势上已然开始了一场交锋。
须菩提目光如剑锋般冷锐，带着冰冷的寒意刺向了猴子，猴子目运两道金光，眼神烈烈如火，毫不示弱地与须菩提对视。四目相对，如一场冰与火的交锋，其间不断有冰霜和火焰消融、湮灭、再现。
二人彼此静默，两双眼睛纠缠着，一瞬不瞬地锁定在了一起，如此对视了一个时辰不分胜负。就好像两个高手在对决一般，所用的武器不是刀剑而是他们的目光，交战至今看不出谁输谁赢，而他们所逼发出来的气势却让人感到了压迫。
“他们果然好定力啊！”那些已经站不住的弟子小声议论着。
“这猴子竟然能与师父对视了这么久而丝毫不落下风，果然厉害！”有些弟子惊叹道。
过了一会，须菩提忽觉两眼酸胀，难以为继，于是他便闭上了眼睛，微微笑着，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很是惬意地摇头晃脑一周，然后睁开了眼睛，伸出一只手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最后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收回所有的动作，看着孙悟空笑笑，却不说话。
众弟子对须菩提的这番举动迷惑不解，一双双好奇的眼睛又瞄向了猴子，看他如何应对。
只见猴子抬头看了看天，又低头看了看地，环顾四周看了看，最后摇了摇头。
“哈……哈……哈……哈……”须菩提忽然放声大笑，“果然是天地生成的灵猴，天资果然不凡，石猴，你过关了，从此以后你便是我的弟子了。”
“啊，就这样完了？”
“可他们什么都没有说呀！”
“师父和猴子到底打的是什么哑谜呀？”
……
本以为能有好戏看的那群弟子不免大失所望，在每个人失望之余却有着更多的震惊和不解。
“多谢祖师，弟子拜见师父！”猴子可不管这些，对着须菩提就行起了拜师之礼。
“好徒儿！既然你已入我门中，那我便赐你一个法名吧。看你的形态举止倒像是个猢狲，不如就姓孙，我门中弟子到了你这代正是悟字辈，你又是天地所生，性本随空，不如就叫‘孙悟空’吧！”
“谢师父！师父收我啦！我有名字啦！”孙悟空兴奋地爬上爬下，四处嚷嚷。
孙悟空拜师过后，那些疑惑的弟子难以按捺心中的好奇，便求须菩提解惑。
“师父，你与悟空一句未问，一句未答，他如何便过关了？”
“迂腐！我与悟空用得乃是心语，彼此心领神会，既已通晓对方的意思又何须言语？”须菩提斥道。
“恕弟子愚鲁，是在不解，求师父赐教！”尚有一些大胆的弟子不甘心而又诚惶诚恐地求教道。
“尔等何时才能开窍？”须菩提只得解释，“我与悟空对视甚久，已知他心性坚决，定力深厚，绝非等闲，对此为师十分满意。于是我便闭目微瞑，微笑着晃头一周，是要告诉悟空我道法之玄妙：有物先天地而生，浑然自成，遍及周天三百六，独立而不改，可以为天地母，凡夫俗子为求一窥而不可得。吾未知其名，故强字曰道。”
“然后我又睁开眼睛，先指天，再指地，后指心，是问悟空：道在哪里？在天？在地？抑或在心？好猴子，他看看天，又看看地，后环顾四周摇了摇头，是说：天法地，地法人，人法道，道法自然，道无处可在，却又无所不在！想他未入我门竟有这等觉悟，尔等何及！”
须菩提的一席话说得一众弟子各个惭愧地低下了头，一个个对孙悟空是佩服不已。
“悟空，快说说，你与师父的哑谜到底是何意思？”孙悟空也被众师兄弟缠住了，要求解惑。
孙悟空便说：“我一直盯着师父的眼睛看了那么久，是因为我看告诉他在师父的眼中有一颗好大的眼屎。师父最后终于明白了我的意思，可是当着你们那么多人的面，他又不好意思用手擦去。于是他就闭上了眼睛，感到了眼里有颗眼屎，然后摇头晃脑一圈把它给甩掉了，接下来师父就微笑着向我表示感谢。”
“最后师父睁开眼睛，先指指天，又指指地，后指指自己，是在问我：这天上，地下还有人比我更厉害吗？我抬头看看天，又看看地，最后看了看四周，摇了摇头，是说：不管是天上，还是地下，或是人间，都没有人比师父你更厉害了。师父一高兴，这才收我为徒了。”
“原来是这样！”众师兄弟恍然大悟，受益匪浅。
九.学艺
孙悟空从此就开始了他的学徒生涯，每日与众师兄学言语礼貌，讲经论道，习字焚香，如此生活了六七年。一日，须菩提登坛高坐，唤集了一众弟子，开讲大道，千篇一律的说讲让一众弟子听得云里雾里是晕头转向，却又一个个不得不装出一副全神贯注，如聆妙音的样子。
孙悟空觉得索然无味，于是便心生倦怠，开始打起了瞌睡，不料却被祖师撞见。
“孙悟空，你既入我门中，如何不听我说教？”须菩提呵斥道。
孙悟空慌了，急中生智忙道：“弟子诚心听讲，听得师父妙法仙音，不知不觉已然沉醉其中。”
猴子随口一言果然蒙混过关，须菩提转怒为喜道：“众弟子中惟你入门最迟，短短几年便能识我妙音，是在难得。七年说道，你总算也沾了些道气，证得些许道果。既然根基初成，我且问你，你想随我学些什么道法？”
孙悟空当下大喜过望道：“我要学长生不死之术，永不遁灭之法！”
“学此何用？”
“我要让这天下再无我做不成之事，再无我战不胜之人！”
“打住！”须菩提顿时变了脸色，“你的志向太大，我教不了你，你还是走吧！”
“师父，千万传授我些神通吧！”猴子跪倒在地，眼底有了晶莹的泪光。
“我教你神通也是无用！你要做的事情连我都做不到，我若能做到，也不用整日守着一群不开化的笨徒弟说法了。”须菩提说着便要起身离开。
猴子却一把上前抱住了他的腿。
“悟空，你这是做什么！我已经说了帮不了你，你还是回你的花果山自在为王去吧，何必苦苦纠缠于我！”须菩提欲抽腿而出，却被猴子牢牢抱住不肯松手。
“泼猴，快些放开，否则我不客气了！”须菩提急了便威胁道。
孙悟空跪在地上眼泪汪汪地望着他，就是不肯放手。
须菩提当即恼了，随手抄起一把戒尺，照着猴子的脑壳重重地打了三下，孙悟空这才放手，祖师抽开腿来，倒背着手，走入里面，将中门关了，撇下大众而去。
见祖师动了真怒，那一班听讲的弟子，人人惊惧，一个个都埋怨孙悟空不懂人情，孙悟空也不与众人争竞，默默走了出去。
却不知这一去后，他做了一件谁都没有想到的事情，这件事情后来成为他生命中暨当上了猴王之后的第二个转折。
当天夜里，约莫到了三更时分，在众人都睡熟之后，孙悟空一个人悄悄溜了出去。他来到须菩提的房间，从后门钻入，轻轻地走到了祖师的寝塌之下。
岂料这时，须菩提忽然一跃而起，拍手哈哈大笑道：“好猴儿，果然聪慧过人，既然你已经识破我盘中之暗谜，那我便传你永生之妙道吧！”
于是孙悟空终于如愿以偿地学道了地煞数七十二般变化和纵地金光腾云术的神通，在须菩提这一干弟子当中也只有他得到了如此机缘。
孙悟空自得祖师密授神通之后，便昼夜殷勤不怠地修炼，果然是天成之物，资质绝佳，没用几年便已大成。七十二般变化随身变来运用自如，纵地金光腾云术也被他衍变成了适合猴子使用的筋斗云。
这一天，孙悟空有意卖弄神通，就在庭院中变作一棵松树，郁郁含烟，凌云秀姿，立在众人经过的径路上，挥舞着枝叶与过往的每一个人热情地打着招呼。
一班弟子见了，个个羡慕无比，“没想到悟空竟然得了师父这等神通，实在是造化！”二师兄悟然说。
“悟空，你是如何识破师父盘中之谜的？”大师兄悟明问。
“就是呀，悟空。原来师父照头打三下是要你三更时留心，背着手，关上中门，走入里面，是让你避开众人从后门进入师父卧榻密授天机。我们每个人经常都被师父这样打过三下，可是除了一头大包以外，我们什么都领悟不出来。快说说你是如何参透师父的盘中之谜的？”
“是呀，说说吧，悟空。”大师兄刚刚问罢，一班弟子便都围在松树旁边，一齐附和。
孙悟空变回了原形，不屑地说道：“什么盘中之谜，这我哪知道？我只知道当初在花果山要收我为徒的是这老家伙，也是他让我跋千山、涉万水找寻他老巢所在，可是当我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找来这里时，他不但不肯教我神通，还当众打了我三下，他这不是明显拿我当猴耍嘛。俺好歹也是花果山上的大王，这口气让我如何咽得下？”
猴子越说越激动：“于是我就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从后门摸进那老混蛋的房中，先将他一顿暴打，然后再回花果山继续做我的山大王。哪知那晚我刚进入他的房间，那老混蛋便发觉不对劲了，这才痛快地答应教我神通。还好他及时改变了主意，要不然定少不了一顿海扁！”
“啊，这都可以……”众师兄弟全都倒了。
十.天鹅和老鹰（上）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话很快就传到了须菩提的耳朵中。祖师的威严受到了严重的挑衅，思虑再三之后，他终于下定决心要将孙悟空赶走。
“悟空，我教你本领是叫你在人前卖弄吗？”须菩提责怪道。
“弟子知错了，求师父恕罪！”猴子马上认错。
“既然知错，我也不罪你，但只是你回去吧！”
“唉！”孙悟空应了一声，刚要想走，忽然问道：“师父，你要我回哪里去？”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师父，为什么你要赶我走？”孙悟空顿时醒悟。
“只因你心性宽广，难以约束，我这小小的灵台方寸山又岂会是你的容身之处，也只有这片天和地才可任你驰骋！”
“可是，弟子还要向您学艺呀！”
“我已经没什么可教你的了，天底下恐怕也没人能够教你。去吧，去融入天地之中找寻你的理想去吧！让世人都知道孙悟空这个名字吧！”
“如此弟子拜谢师父授业之恩！”孙悟空没奈何，只得与须菩提拜辞。
“且不要说什么恩义，你我师徒缘尽于此。我始终都无法指明你要走的路，你此去不可与别人说起我是你的师父，我也不再见你！”须菩提话语说得非常决绝。
“弟子谨记，此去绝不敢提起师父一字，只说我自家会的神通便是。”孙悟空谢过了须菩提即抽身，捻着决，丢个连扯，纵起筋斗云离去。
孙悟空走后，须菩提的目光变得冗长而复杂，望着西边的天空，口中喃喃：“芸芸众生尽俯首，万类苍生竞自由。师尊，你所维系的这片天地沉寂了太久，广大众生又岂会甘于寂寞？心猿现已出世，千万年的沉寂一朝爆发，天地格局已然改变，地覆天翻即在眼前。师尊，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如何善后？”
碧空澄澈，白云如洗，长风浩浩，云气千重，孙悟空驾起一朵彩云疾速飞行。身侧的云朵飞速向身后掠去，地面上的山川河流都变成了一个个小点。
“飞行的感觉真好，我与天空一样高！”猴子心中畅快无比。
前面有两只天鹅在悠闲地飞着，它们长着一双红红的脚掌和一副扁扁的喙，翅膀张开如两片洁白的云彩。
孙悟空在云间的飞行速度极快，他轻轻将身一纵便从两只天鹅的头顶驰过。那迅疾的速度激起了一阵凌厉的风，堪堪将天鹅的白色羽毛掀起。那两只天鹅都感到了背上一阵凉意，惊得晕头转向。
“那是什么？居然飞得比我们还快！”天鹅甲说。
“好像是一只猴子！”天鹅乙说。
“胡说，猴子怎么会飞？”天鹅甲不相信。
“那你说是什么？”天鹅乙问。
“我想是一只老鹰吧。”天鹅甲猜测。
“你才胡说！老鹰怎么会不吃我们？”天鹅乙反驳。
“那就是一只吃素的老鹰！”天鹅甲又说。
“哈哈，老鹰要是能吃素，那猴子都会飞了。”天鹅乙笑了。
“就是老鹰！”
“是猴子！”
“老鹰！”
“猴子，会飞的猴子！”
“老鹰，吃素的老鹰！”
两只天鹅在天上争吵了起来。
“对不起，老鹰是不吃素的！”一个声音从天鹅的身后响起。
“你是谁呀？你怎么知道？”两只天鹅尚在激烈的辩论之中，无暇顾及身后的那个声音。
“因为我就是老鹰啊！”身后的那个声音又说道。
“哦，是你……”两只天鹅低低地回应了一声，瞬间醒悟过来，“啊，老鹰！”
“救命啊……”两只天鹅此时吓得毛都快掉了，拼命向前飞着逃命。
“没用的，小天鹅！你们就算逃到天边也逃不出我的鹰爪，乖乖让我吃了吧！”老鹰得意地说，追了过去。
“救命啊，老鹰来了！”两只天鹅的呼喊越来越急切。
“后面是谁在喊救命？俺老孙表现的机会来了！”前方飞行的猴子听到了呼救声拨转云头飞了回来。
“纳命来吧！”此时的老鹰已经向天鹅伸出了死神的爪子。
“啪！”孙悟空一个巴掌拍了过去，老鹰在空中一连翻了十几个跟头才稳住了身子。
“你是个什么东东？”老鹰看着猴子吃惊地问。
“我是个猴子呀，难道你看不出来吗？”猴子笑了。
“猴子我见过，可是会飞的猴子我倒是没见过。你既然是猴子为什么会飞？”老鹰诧异地问。
“谁规定猴子就不能飞了？你是老鹰那你怎么会飞呀？”猴子反问。
“咦？”老鹰被问的愣住了，自己还真的从来都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哈哈，回答不出来了吧，你思考的样子真逗人！”猴子大笑道。
十一.天鹅和老鹰（下）
被一只猴子莫名其妙地给取笑了，老鹰不禁恼羞成怒，“你怎么敢招惹我？”
“为什么我就不能招惹你？”猴子笑问道。
“因为我是老鹰呀，在这片天上就数我最大了！”
“对不起，我是猴子，现在我来了，这片天上就要数我最大！你要是不服，可以打我！”猴子笑眯眯地望着老鹰，挑衅道。
“如果我能打得过你，我会考虑的！”老鹰恨恨地瞪了猴子一眼。
“不要怕输嘛！就算打不过还可以用咬的。”说完他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又说：“对不起，我忘了老鹰是没有牙齿的！”
“你……”老鹰气得说不出话来。
“哈哈，生气了？你生气的样子蛮帅嘛！”猴子调笑道。
“……”老鹰这回是彻底无语了。
“好了，不和你开玩笑了。”猴子脸上露出少有的正色道，“你为什么要吃天鹅呢？你看它们两个多可怜呀！”
两只天鹅畏畏缩缩地躲在猴子的身后，吓得浑身不住地发抖。
“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不吃了它们两个我就会饿死的！难道我就不可怜吗？”老鹰说得倒是实话。
“啊！你会饿死？是挺可怜的，饿死可不好。”猴子转而又替老鹰担心起来。
“那你就别管闲事了，让我吃了它们吧！”老鹰大喜道。
“可是你吃了它们，天鹅也会死的啊！”
“那你究竟想怎么样？”老鹰也拿猴子没办法。
“不吃天鹅老鹰你会饿死，吃天鹅，天鹅它们又会死。死多不好，我想让你们都好好地活着。这该怎么办呢？”猴子陷入了两难之中。
“其实我倒是有个办法！”老鹰冷冷道。
“什么办法？”
“你割自己的肉给我吃不就行了嘛，这样我们就都不用死了。”
“为什么要我割自己的肉？这样我会死的！”猴子吓了一跳。
“那没办法，谁让你想当好人呢！”老鹰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谁说当好人就一定要割肉喂鹰啊？”
“佛经上说的。”
“你看过佛经？”
“不，我没看过，是我爷爷告诉我的。”
“你爷爷是怎么讲的？”
“爷爷说在很久以前有一个萨波达国王遇到了与你一样的难题。当时的那只鹰是我的祖先，而国王要救得是一只鸽子。为了让鹰和鸽子都活着，国王就割自己的肉来喂鹰，为了公平起见，他把自己身上割下的肉和鸽子一起放在天平上称重。可是上天好像和他开玩笑一样，不管他怎么割，切下的肉总是没有鸽子重，最后他把自己整个身子都放到天平上才算与鸽子等重。”
“那后来呢？”猴子问。
“后来他就死了呗！”
“真是个傻蛋！”
“他不傻，我爷爷说他是个好人。他很勇敢，舍身取义，听说他现在成了西方世界的佛，而且他的故事至今还被天底下的僧人广为传颂，每一个和尚都以他为榜样。”
“做这样的蠢事都能成佛，看来佛也都是一群傻蛋。这样的傻蛋居然还有人以他为榜样，看来那群和尚都疯了！”
“既然有那么多的人都向他学习，那他所做的事情就一定是对的，我认为你应该和那些和尚一样。”老鹰鼓励说。
“对不起，我可不是和尚。”猴子说，“既然你认为他是对的，那你怎么不割自己的肉为自己吃呀，这样你就不用吃天鹅了。”
“你……”老鹰支吾着，无言以对。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到底该怎么办吧？”老鹰最后只得这样说。
“其实我倒真有一个更好的办法，让你、天鹅和我都不用死。”猴子笑着说。
“什么办法？”天鹅和老鹰都异口同声地问。
“老鹰你从此改吃素不就行了嘛。”猴子认真地说。
“好嘢！”猴子的提议马上得到了两只天鹅的认同，而一旁的老鹰却愁眉苦脸。
“我反对！”老鹰抗议道。
“反对无效！我们三个都已经同意了，就你一个反对，少数要服从多数，你从此就改吃素吧！”猴子直接驳回了老鹰的抗议。
“我们老鹰怎么可能吃素呢？”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不可能，就算是有，老孙也会把它变成可能！”孙悟空说着就在老鹰身上下了一道咒。
“你现在还想吃它们吗？”猴子指着两只天鹅问老鹰道。
“不想了。”老鹰看了一眼那本属于自己的‘食物’，此刻居然提不起一点的食欲，从此天底下就有了一只吃素的老鹰。
“这样多好，谁都不用死了，皆大欢喜！”猴子开心地笑了。
“从此老鹰和天鹅就是朋友了，再见！”猴子转身驾云而去。
在猴子走后，老鹰真的没有再吃天鹅，于是天地间出现了最温馨的一幕：在一只老鹰宽厚的羽翼下有两只天鹅相伴而飞。
十二.红鸢
鹰愁涧，涧陡水深，上乘瀚江，下接西海，波宽浪阔。水光彻底澄清，鸦鹊不敢飞过，只因水清照见自己的形影，便认作同群之鸟，往往掷身于水内，故而得名。
孙悟空飞到这里时，天上忽然下起雨来。“该死，好端端的会下雨。”孙悟空懊恼道。
“师父说过雨天不易驾云，否则容易出事故，老孙还是下去避避吧！”孙悟空凭空定住了身形，按落云头，降落到了地面。
“咦，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人。”那是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样貌清丽脱俗，一动不动地站立在涧边，默默地注视着海面，任由冰冷的雨点打在自己身上。
“小姑娘，你在这里做什么？”孙悟空问道。
那女子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仿佛没有听到一样，不理睬他。
“我问你话呢，小姑娘，你这人好奇怪呀！”过了片刻孙悟空再次问道。
可是这回他所收到的还是同样的冷遇。
“原来是个哑巴！”孙悟空不再搭理那名女子，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随手拔下了一根猴毛，变作一把雨伞撑在了头上。
这一举动被那红衣女子看到，他微微动容，回头看着孙悟空。
“终于动了，要不俺还以为自己在和一棵树说话呢！”孙悟空笑了。
“你是神仙？”女子问。
“不是。”孙悟空摇了摇头。
“妖怪？”女子又问。
“算是吧！”这回孙悟空点了点头。
“谢谢！”女子说完又将头转向了原来的方向不说话了。
“难道俺就这么让你讨厌吗？”孙悟空不甘心道。
“我在这里站了那么长时间从来都没人和我说过一句话，为什么你一定要和我说话？”
“因为我害怕寂寞呀，如果没有人理我，我会受不了的！”
“如果一个人的心中没有依托，那么就算是说再多的话也不能排遣寂寞；相反，如果一个人的心里有了依托，就算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寂寞！”女子说完了这句话又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之中。
“哇，小姑娘你说话好深奥呀，可以再陪我多说一些吗？”
“我和你说得已经够多了，如果不是因为你是妖怪的话，我从不会理你。”
“为什么我不是妖怪你就不会理我，难不成你是妖怪？”孙悟空好奇地问。
“我不是妖怪，但他是妖怪。”女子说。
“你说得他是谁呀？”女子的话让孙悟空越来越摸不着边际。
“那就是那个让我等待了这么久的人！”女子轻轻地说着，满脸的痴心情愿。
“你不是他是妖怪吗，什么时候又变成人了？”
“你真笨，难道妖怪就不能变成人了吗？虽然他是妖，可在我心中他比所有人都要好。”女子不满道说。
“哦，会变化的妖怪，那他是不是很厉害呀？”
“那当然。只要他愿意，整个西海的水都能被他操纵。”女子深信不疑地说。
“原来还是个水怪！”孙悟空说。
“讨厌，我不准你这么说他！”女子生气道。
“哦，不好意思，能告诉我他的名字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因为我们都是妖怪呀，说不定我以后能见到他呢！”
“那好吧，他叫敖烈，是西海龙王的儿子。如果你能够见到他，请你告诉他，在这个世上有一个人会永远等着他，无论是什么时候，无论他在什么地方，我都要他知道总会有我这么一个人——永远等待着他！”女子的话音满含着凄清伤感，却又肯定的让人无法怀疑。
“好痴情的女子，真令我感动呀，你叫什么名字？”
“红鸢。”
“红鸢，你和那个妖怪很相爱吗？”
“是的，虽然他从来都没有说过喜欢我。”红鸢说。
“那你又怎么能知道？”
“有些话根本就不用说出来，用心感觉就能知道。”
“可是感觉有时候会错的！”
“但我相信自己的感觉不会错！”
“那他为什么又要离开你？”
“他是一个又大志的妖怪，他说过要成为妖界的大圣，他要做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
“那他为什么没有带上你？”
“他说有我在会牵绊他的脚步，动摇他的决心。”红鸢的神色写满了忧伤。
“诸多借口，我看他根本就是想要甩掉你。一个妖怪怎么会轻易喜欢上一个凡人，小姑娘，我看你没有必要再等下去了。”孙悟空冷笑道。
“不，他说过一定会回来找我的，他不会骗我！”红鸢嘤嘤哭泣，泪水和雨水丝丝缠在脸上，已经分不清哪些是雨，哪些是泪？
“那么他离开多久了？”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许日子久的连我自己都忘记了。我只记得在她离开的时候，天上和现在一样下着雨，他对我说一旦自己达成了心愿便会回来看我，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跃入了这鹰愁涧之中，沿水路离去了。从他走后，我便一直在这涧边守候着从来没有离开过。上天既然能够可怜我，让我活到现在，我相信自己一定能够等到他出现的那一刻。”红鸢的目光迷离变幻，时而在痛苦中挣扎，时而又在回忆中憧憬。
“既然你这么想见他，为什么不去找他？”
“因为我怕他突然回来会看不到我。”
“别傻了，小姑娘！”孙悟空说道，“以我美猴王睿智的眼光来看，如果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说我会回来时连头都不回，那他就一定不会回来，就算你再等一百年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你不用再劝我了，猴子，这么多年了，我都已经习惯了在等待中活着，如果没有了这份期待，那我活着还能有什么意义呢？”红鸢平静地说。
“为了那一句看不到的承诺，你等了这么久值得么？”孙悟空讽刺般地看着红鸢的背影说。
“情之所至，至死不渝！你只是一只猴子，不会明白人世间的真情。当有一天你也会爱上一个人时，你就会明白我这么做值不值得了。”
“会有这么一天么？首先我老孙不可能爱上别人，其次更不会又这样的傻瓜爱上我，小姑娘你说得真好笑，哈哈……”孙悟空玩世不恭地大笑。
红鸢嘴角微微向上翘起一个浅浅的弧度，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微笑：“世事难以预料，你本身便不是一个无情的人，否则你也不会耐心听我说这么多话了。说不定哪一天你的生命中就会出现一个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的人。如果有的话，请你一定要记住，一旦给了她希望，就不要再让她等待太久！”
“谢谢你的提醒，这一天离我还很遥远，还是先关心一下你自己吧，你真的不打算离开这里吗？”孙悟空将雨伞定在了红鸢的头顶问。
红鸢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
“哎，难得老孙发善心想点醒你，没想到你这么不开窍！愿意等你就在这里等好了，小心被风化了成为石像！”孙悟空气嘟嘟地说。
“成为石像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可以一直保持着这种等待的姿势守望着他的归来！”红鸢笑了。
“老孙服了你，简直无药可救了，再呆下去恐怕老孙我也会陪你发疯的，好奇怪的女子！”孙悟空纵金光，驾上云头离开了鹰愁涧。
大雨止歇，孙悟空已经离去，只有身后的女子依然静静地伫立在陡涧边，弓着腰俯身亲吻着水中的人影，鱼影，月影，仿佛千百年从未移动过一样。
碧波淼淼，长天浩浩，流水依依冲刷着昨日的痕迹，将太多的往事送往远古的彼岸。波光明灭，泡沫聚散，岁月是一去不返的忘川，唯有她坚持着那种从未改变的姿势，让人看到了一种古老而坚韧的灵魂。
我只是一个幻影虚无但空灵，像光际中一个袅袅飞升的烟圈，不在乎将来，只要此刻从你的呼吸中渐渐凝聚又淡淡消散。 qq009 这文好诙谐幽默，又带点哲理，不过没开头的精彩对峙好看
十三.神和妖（上）
孙悟空海外云游近百载，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学得了不老长生的大法门，得偿了最初的心愿。百载艰辛，一朝荣归，随着美猴王的归来，花果山将开辟出一片新的天地。正如须菩提所预料的那样，孙悟空归来后果然没有安分，他教养儿孙，守护山洞，日逐家习武兴师，把一座花果山造的似铁桶金城。又召集了满山怪兽，降服七十二洞妖王，聚合妖众四万七千余口，啸聚山林，自称齐天大圣。
除此之外，孙悟空又干出了几件不同凡响的事情，他东海龙宫取宝，得神器定海神针铁，重逾一万三千五百斤，大闹幽冥殿，将九幽十类尽皆除名，一时间声名日盛，四海千山尽皆拱伏。
孙悟空这个名字从此三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与他以后要做的那些惊天动地的大事相比，这些只不过是刚刚开始的小序幕。
据《天庭志怪书.猴王本纪》中载“猴王既归，号聚千众，啸聚山林，群妖拜服，自与天比齐，日腾云驾雾，行乐千山，遨游四海。施武艺，遍访英豪；弄神通，广交贤友。此时又会了七个弟兄，乃牛魔王、蛟魔王、鹏魔王、狮驼王、猕猴王，犭禺狨（野象）王，连自家美猴王七个，日逐文论武，走觥传斛，弦歌吹舞，朝去暮回，无般不乐。”
种种事迹表明，当初那个无人搭理，郁闷的几乎要自杀的小猴子已经今非昔比，他用自己的行动向世人彰显了自身存在的价值。揭去吧，自卑怯懦的阴影；绽放吧，不甘沉默的光彩。
这一日，七个兄弟又聚在了一起，狂歌痛饮，谈天说地。
“天地之间谁为尊？”平天大圣牛魔王问。
“我！”其他六个兄弟几乎都是异口同声地说道。
“不是你，是我！”
“什么你，就是我！”
……
牛魔王还未发话，六个兄弟差点打了起来。
“不用争了，都不是你们！”牛魔王笑着说。
“不是我们，难道是你？”六个妖怪望着牛魔王诧异地说道。
“也不是我。”
“别卖关子了，老牛，你到底想说是谁？”猴子不耐烦道。
“是神仙！”牛魔王说。
“哈……哈……”其他六个妖怪都笑了。
“你们笑什么？”牛魔王问道。
“老牛你太可笑了，我等弟兄几个都已经得成大道，有广大神通，又有不死之体，我们不就是神仙吗？”
“可笑的是你发们。”牛魔王扫了一眼六兄弟道，“你们以为会弄点神通，活得长些就算是神仙吗？告诉你们，想要成为神仙，必须得到天庭的敕封，在天宫要有自己的神位，这才算是名正言顺的正神。否则就算你有再大的神通也只不过是个妖仙，永远都无法摆脱这个‘妖怪’的阴影。”
“做妖怪有什么不好啦？想跳就跳，想睡就睡，生活这般自在，哪一点会比神仙差了？”孙悟空跳到了树上，顺手摘了一个山桃吃了起来。
“七弟，你有所不知呀。”牛魔王走过来说，“神仙和妖怪虽说都是天地精华所生的灵物，可是我们妖怪却是不入流的灵物。在人妖神三界，只有神仙才被公认为三界的主宰，享尽人间的供奉与朝拜；而妖怪不管是好还是坏都被世人归为无恶不作的邪魔之类，在三界永远不会被人正眼想看。”
“谁说的？”孙悟空一跃跳下树来，丢了桃子说：“同样都是天地灵气孕育之物，同样历千百劫才修成无上天道，我就不相信神和妖竟会有这样大的分别！”
“你若不信便随我来！”牛魔王拉起孙悟空驾云而去。
傲来国地界，宽敞的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穿流不息，酒馆茶肆，栉比鳞次，无处不是一派繁荣景象。
“老牛，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孙悟空不解地。
“七弟，今天我便让你看看这神仙和妖怪之间的差异！”牛魔王说道，“稍后先看我表演，你且莫要出声。”
只见牛魔王摇身一变，手上便多出了一把拂尘，变作一副仙风道骨、银须飘飘的长者模样。他在半空中打了一个稽首，对下方的人流朗朗说道：“无量天尊，贫道有礼了 。”
一语刚刚说罢，下方立时炸开了锅，近处的人潮顿时停住，人们纷纷跪在街上虔诚行礼，而远处也不断有人群接踵而至，争先恐后地跪在牛魔王的化身之下。
“是老神仙！”“大仙下凡啦！”“求神仙赐福！”……下面的人流汹涌而至，膜拜的呼声越来越强烈。
牛魔王很快就收到了意想之中的效果，满意地对孙悟空示意：“七弟，你出来吧！”
孙悟空在牛魔王的身后看得早已是心动无比，听到这句话即刻猴急蹿出，对下方的跪拜者拱手说道：“俺老孙也来了，各位好啊！”
“妖怪呀！”……奇迹出现了，在孙悟空现身后不到一刻钟之内，伴随着一声声惊恐莫名的尖锐叫声，拥挤的人潮杂乱无章地散去，顷刻间便已散尽。在二人的面前再也没了一个人影，空荡荡的大街上一片狼藉。
“七弟，现在你知道神仙和妖怪的差距了吧！”牛魔王恢复了原形对孙悟空说道。
“也不见得全是如此。前方五十里处为何有那许多人对一尊黑狗石雕礼拜供奉，难道那黑狗便不是妖怪吗？”孙悟空眼力过人，极目之下已然发现了有一处香火旺盛的神庙。
牛魔王神识一扫，便已了然在心，他说：“那里是犬神庙，供奉的乃是天界二郎神座下的啸天神犬。哮天犬追随二郎神三千年，征战四方，为天庭立下了不少汗狗功劳。它早已脱离妖道，列入仙班，是玉皇大帝金口敕封它为三界犬中之王，守护着下界一方百姓，以安民生，所以才会有这许多人的供奉。”
十四.神和妖（下）
“为什么会这样？连一条狗都比我们强，我不懂！”猴子眼中有刀锋般激烈的光泽。
“这就是命，是神仙便高居天空，集至高无上的万千尊崇于一身，主宰三界，统御万类生灵。而作为妖怪便只能躲在阴暗的洞府中，为天界所不容，为人界所不齿，终日苦心潜修，只不过为的是有朝一日上天垂赐，给我们一次位列仙班的机会。这种天壤的差别便是天地规则所限定，而天地规则的拟定和掌控者便是那些高高在上无所事事的神仙！”牛魔王无奈地说道。
“哈……哈……”孙悟空忽然仰天冷冷地发笑，笑声中有着凄凄的寒意：“想我孙悟空苦心立志，行遍千山和万水，历尽人间无量劫，这才学得一身无上大道，不死神通。本想图个万世逍遥常乐，却不知今日方才知道所谓的齐天大圣还不如天界的一条狗，真是可笑之极！”
牛魔王说：“神便是神，妖便是妖，神乃万灵之首，妖乃众生之末。宿命已经存在，天规不可更改！”
“可我老孙相信这天下无不可改变之物。只要我愿意，管教他天翻地覆，什么天地规则，什么万灵之首，统统给我灰飞烟灭！”倔强的心猿心中已然埋下了不安的种子。
“天地规则乃天上神仙所定，想要改变，必须先要成为神仙！”牛魔王道。
“如何成为神仙？”
“除非能进入天庭，得到玉皇大帝的赐封，授予仙篆，才能算是神仙。”
“天界既视我们为邪魔歪道，又如何肯让我们入天庭？”
“机会总是有的，我们只需静静等待即可。”
“老牛，你这话又怎么讲？”
“天庭中每一千年便会派遣以为神仙下凡，在妖界的万妖之谷举办一次朝天大会。届时妖星荟萃，群魔聚首，天界的使者会从众妖之中选取一批佼佼者上天朝见玉帝，封神位，授官职。那些有幸被天庭选中的妖怪便可一步登天，从此脱胎换骨，位列仙班。天庭的二十八星宿都是从妖界选出的，想当初它们个个都是妖界极负盛名的人物，我与它们当年也算有些交情。只不过它们比我幸运，如今都已经成了神仙，让人好生羡慕。”
“老牛，为什么这么多年你都没有被选中？”
“这个？”牛魔王赤赧道，“其实我也说不清楚，也许是它们嫌我老牛太过蛮憨粗野吧。”
“我看也是。老牛，你空有一身蛮劲，一点都不懂得什么叫温柔，难怪天庭会不要你。”
“臭猴子，你又不是我身上的牛虱，你怎么知道我不够温柔？”牛魔王暴叫道。
“你看你那个样子，好怕人！我刚刚说你两句，你眼睛都红了。你看看，现在鼻子里都冒烟了，我要再说下去，恐怕你都要喷火了。”孙悟空嘻嘻哈哈着又道，“你应该学学俺老孙。什么时候都是这副笑脸，处变不惊，雷打不动，这不别人都叫我风度翩翩美猴王嘛！”
“呸，臭美的猴子，刚才不就是你把所有人都给吓跑了。”牛魔王冷哼了一声，牛眼中的光泽逐渐柔韧温婉，带着一丝遐想的回忆：“其实当年我也曾温柔过，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哦，我还没听说过老牛也会温柔！什么时候，说来听听！”孙悟空嬉皮笑脸地继续打趣。
“想当初……”牛魔王浓眉一轩，话语刚一吐出便又再次咽下，他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无奈道：“不提也罢！”
“不说就算了，俺老孙还不愿意听呢！”猴子瞥了老牛一眼又说，“告诉俺，下次朝天大会是什么时候？”
“一百年后。”
“好，老孙就用一百年的时间来打点好花果山的一切，养精蓄锐，静候天庭的封诏！”
“臭猴子，你凭什么这么肯定自己会被天界选中？”牛魔王不服气道。
“就凭我‘孙悟空’这三个字！”
“哼，别忘了，还有我‘牛魔王’这三个字呢！”
“不怕，除了这几个字外，我还有一点比你强！”猴子自信道。
“哪一点？”牛魔王问。
“我比你帅嘛！”孙悟空扮了个鬼脸。
“莫要贫嘴，一百年后幸运者未必是你。”
“不是我，难道是你？”孙悟空说。
“绝对是我！”
“你又为啥子这么肯定？”
“就凭我已经等了这么久，上天是不会负我的！”
“你等了有多久？”
“三万三千年！”
“……”
我就像是天边的一块云，不知从何处而来，更不知要去向哪里，我独自承受着风吹雨打，一辈子注定孤单地流浪。在流浪中我渴望找到永恒的终点，但却又一刻都不能停下步伐。也许我的存在只是这天空的陪衬，默默而来，最终默默而去，我苦苦挣扎，只不过为在天空留下一条曾经走过的痕迹。
十五.朝天大会（上）
一百年后。
万妖谷群妖云集，大小妖众数以万计，但凡在妖界有些头脸的妖精都出现在了这里。妖山妖海，密密麻麻的一大片占据了整个山头，将狭窄的山谷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次天界派下的使者是玉皇大帝的智囊——太白金星，刚刚宣读了玉帝的旨意，一众妖怪便按捺不住心头的兴奋，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嗡嗡的吵嚷声如苍蝇般络绎不绝，太白金星听了不禁困倦地打起了盹，年纪大了就特别容易犯困，金星不再理会熙熙攘攘的妖群，自个儿找到一处空地，拄着拂尘睡起觉来。
不多时，天地间忽然一片风起云涌之声，浓云滚滚如黑幕般沉沉压下，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万妖谷中群妖“唏嘘”一片哗然之声。
“什么动静？”太白金星被这番动静惊醒，揉了揉睡眼问道。
“回太白爷爷的话，是七位大圣爷爷到了。”一小妖说道。
“什么七位大圣？”数千年没有下凡，太白金星也不知道妖界何时出现了七位大圣。
“金星爷爷有所不知。”小妖谄媚道，“这七位大圣爷爷是东胜神州齐天大圣美猴王，西贺牛州平天大圣牛魔王和混天大圣鹏魔王，北俱芦洲覆海大圣蛟魔王和通风大圣猕猴王，南瞻部洲移山大圣狮驼王和驱神大圣犭禺狨王。他们七位是我妖界最富盛名的翘楚人物，各自统领妖众数万自成一方霸主。为集合我妖界的力量，七位大圣爷爷拜了把子，义结金兰。”
“七人之中以牛魔王为长，蛟魔王次之，鹏魔王第三，狮驼王第四，猕猴王第五，犭禺狨王第六，美猴王第七。这七位大圣爷爷个个神通了得，尤其是这齐天大圣孙悟空最为厉害，他得道最迟，因身形娇小和修行最晚排名七兄弟之末，但他的神通最大，有关他的故事也最为传奇。小的今日有幸能够一睹齐天大圣的风采，也算不枉此生了。”
“知道了，你退下吧！”太白金星淡淡地说，小妖乖乖地退在了一旁，一脸敬慕地仰望着天空七位大圣的现身莅临。
“风行云动，飞沙走石，动静倒是不小。妖精就是妖精，只会搞那么大的排场，一点都不讲究体面。”太白金星暗骂道。
“太白上仙，别来无恙吧。想不到数千年不见，上仙风采依然不减当年哪！”牛魔王刚以落地便恭维道。
“老牛，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孙悟空奇怪道。
“要你管！”牛魔王白了他一眼。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牛魔王呀，一别千年你也没什么变化嘛，好像又长膘了。”太白金星半眯着眼睛懒洋洋道，“此次承蒙玉帝鸿恩差派老朽再次下界主持朝天大会事宜，我就知道一定不会少了老牛你的。”
“那当然。这次不但我来了，还有我的六位兄弟都来了。还望上仙多多引荐，让我等都可在天庭谋个一官半职，光耀门楣呀。”牛魔王满面堆笑，神态恭谨，随后便将六个兄弟一一引荐给了太白金星。
“老朽久住天宫，不涉凡尘，此次下凡方得知妖界又多出了几位大圣，看来妖界人才辈出呀，实在可喜可贺！”太白金星假惺惺地赞道。
“老倌，闲话少说，我来问你，此次天庭要招募几名神仙？”孙悟空一向口直心快，张口便问。
“这个嘛……”太白金星微微沉哦，搔首说道：“天庭各宫各殿，各方各处，都不少官，只是御马监尚缺个正堂执事。玉帝特差我来妖界招募一能力出众的妖王，上天庭授仙箓，胜任‘弼马温’一职。”
“只有一个？”七个妖怪不禁微微发怔，脑子里各自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下面的妖众一听只有一个神仙名额，顿时大失所望。如果天庭招募的名额在七名开外，那些不及七位大圣的妖怪尚有一丝希望分杯羹。这下倒好，名额只限定了一个，看来只能在七位兄弟之间角逐而出了。
如果有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敢妄图争夺这一名额，那便是与七位大圣为敌，而能称为七大圣的妖怪又岂是好惹的？要是在妖界还有人不知道七位大圣的威名，那他真该一头撞死。
想到这里，许多妖怪心中已然打起了退堂鼓，那些有自知之明的妖怪都已经自动离去，将封神的希望寄托在一千年后。
可是偏偏有些心存侥幸的妖怪不甘心就此空手而回，他们仍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望着七人。
“诸位不肯离去，难道是想与我等兄弟一争高下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倒要看看诸位的本事了！”牛魔王眼中厉光凌凌，冷若刀剑，衣袍无风自鼓，浑身散发出浓重的杀气，终于露出了凶恶的一面。
那些驻足不动的妖怪顿时感到了牛魔王身上迫发的威压，一个个吓得心惊胆寒，哪里还敢有半分贪婪之心，一个二个都很识相地离开了万妖谷。
“哈……哈……该走的都走了，剩下的就只有我们了，接下来就是我们兄弟七个的事了！”牛魔王虽然笑着，心里却一点也不轻松，毕竟自己的六个兄弟都是与自己一个级别的大圣，可不像其他小妖那么容易打发。
“老牛你也太暴力了，就这样把他们都给吓跑了。人家都是大老远来一趟也不容易呀，你却一点希望都不给他们，真不厚道！”孙悟空嬉笑道。
“哼，虚情假意的猴子！”牛魔王不屑地哼道。
“我哪有虚情假意了？虽然我想要这一名额，但我却不会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去恐吓别人，我孙悟空做猴最厚道了，你们说是不是？”猴子看了其他几个弟兄一眼。
“呸！”六个妖怪一齐吐了口唾沫。
“你们……本以为你们很了解我，没想到我错了！”猴子自我解嘲地说道。
“七位大圣可曾想好了，到底是谁随老朽前往天庭报到？”太白金星在天庭舒服惯了，一到凡间连个觉都睡不好，巴不得早点回去复命。
七个兄弟托着下巴沉思了好久，彼此都不说话。
十六.朝天大会（中）
“老倌，我来问你，这弼马温是何品阶？”这时心思缜密的猕猴王开口了。
“无有品阶。”太白金星说。
“无品想来是大之极！”七个妖精心中窃喜。
“所辖多少地界？”蛟魔王问。
“天庭各处，任你驰骋。”太白金星不耐烦地想，一个养马的小官，还不是整日放马，四处乱逛。
不料七个兄弟听到后心中又是一喜。
“统领手下多少？”鹏魔王又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统驭千驹万马。”
“千军万马！”七个妖精此刻都陷入了莫名地震惊之中。
天哪，一个大到极品的官阶，可在天庭各处纵横来去，又能指挥千军万马。没想到天庭这次竟然开出了这么优厚的条件，想是那天庭也敬仰这妖界七大圣的威名吧，如此美差，哪个不想去才是傻瓜呢！
“我去！”“我去！”“我去！”……七个妖精很快就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推搡着挤到太白金星的面前，争先恐后地抢着要和他同去天庭报到。
太白金星被这七个妖怪推来拗去，一把老骨头被弄得晕头转向，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安抚：“诸位大圣不必急躁，你们这般推我也是无用。天庭只限定一位名额，老朽一向按规矩办事，只能录取你们之中的一位。各位不必着急，所谓天上一天，地下一年，老朽刚刚下来，如今时候还早，你们还有一年的时间商议。请你们慢慢斟酌，好好考虑这个名额到底应该归谁，老朽就耐心等着你们商量的结果了。”
“还商量什么，我参加朝天大会的时间最久，我和上仙你几千年的交情，关系这般好，这个名额当然归我了。”牛魔王扯开嗓子嚷道。
其他六个兄弟立即警惕地看了看牛魔王，又看了看太白金星，目光中简直要迸出火来。
被那样吃人般的目光看着，太白金星心底涌出了寒意，忙说：“老朽办事公正，从不徇私！”
六个兄弟这才放心，而牛魔王却急了，只得又说：“我是七大圣的老大，这总可以归我了吧！”
“凭什么？”六个妖怪一齐反对，“你是老大，什么好处就该让你独享了，让我等弟兄几个喝西北风不成？别忘了，你这个老大还是我们弟兄几个一起推上去的。”
“既然众兄弟都把我老牛推上了老大的位置，就不能再多推一把，把我推上天庭吗？”牛魔王厚颜无耻道。
“找打！”六个兄弟向他挥了挥拳头。
牛魔王立刻吓得不敢吱声了。
“既然大的不行，那么小的可以吧。”孙悟空讪笑着说道，“小弟个头最小，排行最末，众家哥哥带挈小弟一把，将这个名额让与我吧，小弟他日飞黄腾达之时，一定接众位哥哥去天庭共享欢乐！”
“做梦！”其他六个妖怪从牙缝中迸出了这两个字。
这回孙悟空却并没有被吓倒，他继续说：“难道众位哥哥还信不过小弟吗，我孙悟空口碑好，信用佳，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日共富贵，决不食言！”
“猴头，说什么都没用。等你什么时候把金箍棒还给老龙王了，再让我们相信你吧！”
孙悟空这下也彻底无语了。
为了能够成为神仙，七个兄弟争来争去，谁都不肯让谁，一时之间难有一个结果。利字的诱惑真是太大，为了它父子都可以反目，别说是兄弟，更别说是妖界几个花天酒地的无赖兄弟。
“再这样商量下去也不会什么结果，我看不如我们弟兄七个大打一场，胜出者得这唯一名额。”狮驼王脾气急躁，性急之下提出了这样的建议。
“我看此法可行！”犭禺狨王连忙点头赞同。
“好什么呀！”牛魔王开口说道，“你我弟兄几个各自修炼一门功法，彼此相互制约，就这么打下去除了两败俱伤，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再说我们结义时曾经共同盟誓要同甘苦，共患难，今日岂能为了这区区一个名额而不顾道义伤了弟兄间的感情！”
牛魔王说罢，众兄弟一个个不听停地点头，对牛魔王这番深明大义的陈词大加赞赏，大哥不愧是大哥，心里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忘义气二字，也许这就是牛魔王之所以能够成为七大圣之首的原因。
“老牛大哥，你有什么好的提议吗？”牛魔王的一席话终于赢得了众兄弟的尊敬。
牛魔王深思熟虑后说道：“我倒是有个好的提议，这个提议绝对不会影响我们兄弟间的和气。”
“什么好的提议？快说！”其他六个兄弟都催促道。
“我们通过选举来决出谁才是那唯一名额的拥有者，公平选举，票多者胜。我选牛魔王！”牛魔王第一个举手表态。
其他妖怪先是一愣，而后冷冷一笑，各自表决自己的选举结果。
“我选蛟魔王！”蛟魔王也举起了手。
“我选鹏魔王！”鹏魔王说。
“我选狮驼王！”狮驼王说。
“我选猕猴王！”猕猴王说。
“我选犭禺狨王！”犭禺狨王说。
“我选美猴王！”孙悟空说。
七个兄弟，七个不同的答案，每个人的选择都是自己。
十七.朝天大会(下
牛魔王登时傻了眼，心中不禁大失所望，刚才的慷慨陈词虽然赢得了众弟兄的尊敬，可是除了自己以外，并没有赢得第二个支持者。老牛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尊敬和利益是不同的，二者任何时候都不能混为一体，尊敬是留给别人的，而利益却是要留给自己的，没有永远的尊敬，只有永远的利益。
望着七个妖精朝天空举着手，面面相觑谁也不服谁的情景，太白金星心里暗自偷乐，为了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这七个家伙居然废了这么大劲都没有商量出一个结果，还自诩为什么大圣！
但是玉帝交待的任务还是要完成的，想了一会，太白金星清了清嗓子，走上前去说道：“诸位大圣，看你们商量了这么久也没能拿出个好的主意，我都为为你们着急。不如就让老朽我替你们出个主意吧。”
“老倌，你有什么好主意？”
“说！”
“快说！”
七个妖怪顿时都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太白金星的身上，只见太白金星从袖口里摸出了一块金色的牌子说：“这就是天庭颁发的证身腰牌，上面刻着‘弼马温’三个字。你们谁能从我的手里抢到它，谁就是新任的弼马温，就可直接持此牌进入南天门，授仙箓，注官册……”
太白金星的话还没有说完，七个兄弟便不要命般地向他冲去，“喂，我都还没喊开始呢，你们干嘛都冲过来了……啊……救命啊！”
老倌的声音立刻变作了惨叫声，可怜的头被七个妖精缠在中间，欲哭无泪，欲罢不能，身为天庭智囊的他此时也无计可施，只有被人蹂躏的份。
“噼啪咚咚……＃％—＊。！％ # ￥ ％ ……”这种纯粹由野蛮的争夺组成的声音比任何战斗都要激烈！
“妖精就是妖精，做啥事情都没个体面！”太白金星好不容易才从七个妖怪的缠斗圈中挣扎着钻了出来，他整了整衣冠，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咒骂。
“我的！”
“是我的！”
“别抢！”
“哈哈……我抓住了！”
七个兄弟争夺得热火朝天，只见一圈光影错综复杂，像一阵旋风般纠结着，看得人眼花缭乱。时不时地从那圈影子中甩出一个人来，刚露出了头脸，便又急不可待地一头扎了进去继续参加争夺。
“我拿到了，哈哈！”一声兴奋地喊叫传出，狮驼王力可移山，仗着无穷的臂力，在那圈复杂的光影中硬生生地扯出了一个口子钻了出来，举着金牌狂喜不已。
“嗖！”
“嗖！”
影子一道接着一道奔袭而来，狮驼王很快发现自己又被众兄弟死死抱住了。
“谁打我？”左腮上重重挨了一拳，狮驼王刚一回头，手臂上又重重着了一下。
“咦，我的牌子呢？”狮驼王刚一愣神，手中的牌子就已经不翼而飞了，他顿觉身上猛一轻松，而前方又有一个新的争夺圈形成。
“还给我！”狮驼王怒不可遏地又扑了进去。
“劈啪……砰咚……＃％—＊。！％ ”七个兄弟就这样苦苦地争夺了三天三夜，剧烈的角逐之下，个个都已经是疲惫不堪，最终是牛魔王以强健的身躯和不拔的毅力力压众弟，一举夺得了腰牌。
“我得到了，我成功了！从今以后我就是神仙了。”牛魔王高举着牌子，看着底下仆倒一地再也无力与自己争夺的几个弟兄，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
“哈……哈……哈……”这回发笑得却是地上的那群失败者。
“你们都傻了吗？牌子在我手里还笑得那么开心！”牛魔王纳闷道。
“哈……哈……”其他几个妖怪哪里管他，一个个拍打着地面，笑出了眼泪。
牛魔王终于从弟兄们的笑声中觉察到了不寻常，他朝手里的牌子看去，哪里是什么金牌，却是一根猴毛！
“孙猴子哪里去了？”牛魔王的眼中简直要喷出火来。
“早就到天庭报到去了！”太白金星在一旁说。
“什么时候去的？”那双牛眼瞪得目眦欲裂。
“两天前。”太白金星又说。
“你怎么不早说？”牛魔王这下七窍都要喷烟了，谁都知道孙悟空筋斗云疾，两天时间恐怕早已在天庭注了官册，此刻说不定正躲在府邸发笑呢。
“冤枉啊，老朽已经说了一千八百五十七次了，是你们光顾着抢，没顾着听！”老倌一副委屈的样子。
“这遭瘟的猴子，被他给耍了！”牛魔王将那根猴毛狠狠地掷在了地上。
其他几个弟兄忙安慰道：“老牛，不要灰心嘛，一千年后我们还有机会的！”
“一千年，还要再等一千年，我已经等待了太久了，我不想再等了，你们明不明白？”牛魔王的脸色痛苦无比。
“你发什么神经呀！”
牛魔王转过身去，仰天无语，眼中泪光生寒：“为什么不是我？上天，你太不公平了！”
“老牛，你就那么想当神仙吗？”
牛魔王阖上了双眼，枯涩的眼角边居然滑落了一滴眼泪，“天宫，神界传说中最庄严神圣的仙境；神仙，妖怪心目中最至高无上的幻想。我不知道那个仙境离我有多遥远，更不知道那个幻想的存在是多么飘渺，不管等待会不会超越时间的期限，也许有一天我就会变成神仙！”
十八.风花雪月牛魔王（一）
风花雪月.牛魔王金色的晨曦穿过东方的鱼肚白，漫天洒下千丝万线，如一条金色的彩带将这片山林环绕。日光透过树林锋利的叶缘被切割成碎片，一片一片在灰色的大地上游走。轻盈的风从四面八方掠过树林，光阴的影子在风中斑驳陆离，似水般流淌。光影朦胧，混合着花香般袅袅吹起的风，恍如梦幻般地完美，这里便是积雷山。
罗刹女披着蛱蝶般的云裳，脸上的身材恬静温柔，素指纤纤轻柔地收拢着草叶上的每一滴晨露。她玉指拂过之处，青青的草叶立刻如释重负般地抬起了头，而每一滴晶莹的晨露都被定在了空中，莹莹闪烁仿佛一颗颗悬浮在空中的小眼睛。
她就这样一直忙个不停，不断地收集，整理，组合着晨露，九千九百九十九滴，每一滴晨露都被牵动着有条不紊地重组排列，在空中形成了一幅流光溢彩的极美画卷。
刚刚做完了这项繁冗的工作，罗刹女如释重负地吐露出一个明艳如花的笑靥，此刻她正如同一位画师般用近乎审美的眼光审视着自己的心血完成的图画，所不同的是画面上的每一笔、每一划都是一颗闪光的露珠。
看了许久，罗刹女心满意足地颔首，脸上的笑纹泅染开来如同一朵圣洁的雪莲，她又轻轻地摇起了衣袖，那幅露水组成的图画便缓缓移动起来，飘飘忽忽飞向了对面的雪莲花丛。那里长满了九千九百九十九朵妍丽含苞的雪莲。
身为地仙之女，罗刹女是一个出尘脱俗的人，她喜欢明媚的阳光，喜欢圣洁的雪莲，喜欢一切光明的、美好的事物，她的整个人也都一直保持着一种乐观向上的姿态。
这九千九百九十九朵雪莲是罗刹女从天山之巅采下，种在昆仑山盛产终年长阴的沃穰土中，覆盖着极地玄冰岭的皑皑白雪。每一片雪莲都只有用朝露浇灌才能存活，为了照料这片雪莲花丛，罗刹女着实花了不少心血。算准了今天正是雪莲十年一度的开放时节，罗刹女一早便来这里为悉心呵护的雪莲花丛作最后一次浇灌。
九千九百九十九滴晨露对应着九千九百九十九株雪莲，空中一幅光彩四溢的图卷，地上一片娇妍馥郁的雪莲。罗刹女再次扬起了衣袖，那幅空中盛放光彩的画卷瞬间便消失了，每一株雪莲的花蕾上都点缀着一滴晶光，似一颗璀璨的明珠。
喝饱了露水的雪莲花舒展开眉头，素色的花瓣似一根根洁白的手指，自花心一片一片地绽放开来，活似一张张展开的笑脸。
“美丽的雪莲花终于绽放了！”十年的艰辛一朝收到了回报，罗刹女激动得眉飞色舞。
她轻移莲步，漫步花丛，雪莲飘香，清风送爽，罗刹女禁不住陶醉起来。只见她上下翩飞，流连花丛，如一只翩翩飞舞的彩蝶，怅然若失，情不自禁地跳起舞来。
罗刹女黛眉飞扬如初春柳叶，美目流波似一泓秋水，笑容清澈无瑕，面貌甜美姣好。玉臂长舒如飞星探月，十指灵动如蝶翼忽闪，纤腰婀娜似弱柳扶风，金步摇曳如蜻蜓点水。及肩的长发在空中乱舞如瀑布斜飞般华美，精致的裙角在风中飞扬似天边一朵流动的朝霞。
舞姿曼妙无比，舞步轻灵无限，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雪莲盛放，清风低拂，枫林飒飒，佳人曼舞，每一幕无一不是天地间绝美的一处风景，天地仿佛也就在此刻迷失了。
罗刹女怡然陶醉其中不可自拔，不远处一头健硕的黄牛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牛的眼睛中流露出无比的倾慕神往。仿佛是怕自己笨重的身躯弄出任何声响而干扰了这天地间绝美的景致，黄牛蜷缩着身子半蹲在地上，痴迷地望着罗刹女纵情漫舞的身形。
“阿牛，你来啦！”罗刹女看见了蹲在地上的黄牛，微笑着朝它走了过来。
黄牛立刻从地上站起，四足踏地，甩动着尾巴，尽量做出一副优雅的姿态等待着她的到来。不知为何一见到罗刹女它就特别的紧张，而见不到她又特别地焦急，如果黄牛变成了人，此刻一定会发现自己脸红的。
“我每天都在这里浇花，跳舞，在别人看来是多么无聊的事情，只有你一个每天都来看我，还是你好！”罗刹女走到黄牛的面前，伸出手掌摩挲着它的头脸，而黄牛则很是惬意地接受着她的抚摸。闭上了眼睛，低垂着头，不时伸出温暖的舌头舔舐着她嫩若柔荑的手。
想当初，它还是山下一头耕牛的时候，每天都是不停地辛勤劳作，长期负重，苦不堪言。也只有罗刹女悠扬的笛声才能使它忘掉所有的痛苦，才能感受到生活的乐趣，一听不到那种忘忧的笛声它就很容易变得烦躁不安。
每次它在山下耕地时听到那样的笛声，都会情不自禁地迷失自我，再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为此它没少受到山民的虐待和鞭打。
终于有一天，罗刹女发现了这只对自己的笛声着迷的黄牛，并把它从山民的手中买了下来，恢复了它的自由，从那以后黄牛就再也不愿离开她了。
黄牛非常喜欢罗刹女就这样抚摸它，那种感觉就像当年她用法力抚平自己身上的鞭痕一样。和罗刹女在一起，黄牛总是能够感觉到生命的美好，所有充满凌辱的过去都被它抛之脑后。
“阿牛，我们走吧！”罗刹女笑了笑习惯性的抓住了黄牛的脖颈骑到它的背上，取出牧笛吹奏起来。
黄牛小心翼翼地驮着她，漫步走到山下幽静的树林中，笛声飘扬在空中似天籁低回，将天上的斜阳吹奏得格外冗长。载着罗刹女，背上轻盈得仿佛没有一点重量，黄牛缓慢地走到林间小道上，每一次抬起的足都是轻轻地点在地上，不知是怕踩碎地上斑驳的光影还是怕扰乱这种天下间最和谐的音调，那天籁般地声音直接将它送上了天堂。
一人，一牛，牧笛，夕阳，一次平静的林间漫步，一曲悠美的笛声，一幅温馨的画面。
十九.风花雪月牛魔王（二）
“铁扇！”身后传来了一个中年男子气愤的声音打乱了这种和谐幸福的气氛。
“爹爹！”罗刹女应了一声，见了父亲立刻从牛背上跳了下来，而黄牛则怯生生地畏缩到了她的身后，畏惧使它竟然不敢直视眼前的来人。
地仙昆吾沉着脸说：“你怎么又和这个肮脏的蠢牛混在一起了？”
“爹，他不是蠢牛。”罗刹女反驳道，“它有灵性的，只有它能懂得我的笛声，我看用不了多久它就可以修炼成精了。”
“这个不会说人话的畜生也能成精？”昆吾满脸不屑地说道，“就算是让它成了精，也只能是个妖精。你可是我地仙昆吾的女儿，将来就算嫁也要嫁给天上的神仙。”
“爹，我不要嫁到天上去，我要一直留在积雷山，在这里有阿牛陪着我，我还要照看那些雪莲花。”罗刹女心里一千个不愿意。
“你这是什么话！”昆吾气恼地说，“一座破积雷山有什么好，哪有天上的宫殿里自在。我看都是这头蠢牛让你变成了这样，看我不宰了它！”昆吾说罢扬起了手。
“爹爹，我不准你伤他！”罗刹女挡在昆吾面前对黄牛说，“阿牛，爹爹要杀你，快走！”
黄牛深情地看了她一眼，恋恋不舍地抽身离去。
“该死的畜生，要不是你跑得快，非一掌毙了你不可！”昆吾骂道。
“爹！”罗刹女埋怨地看了父亲一眼，转过身去。
“铁扇，爹爹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啊，希望你能明白爹爹的苦心。”昆吾的语气变得温和起来，“你与爹爹都是地上的散仙，未入真流，有哪个散仙不想霞举飞升，位列天部正神之班？这下好了——”昆吾说到这满面堆笑，“爹爹今日得到了一枚万年朱果，待我历尽人间六九重劫便服下这枚朱果，这样爹就能直接飞升成为大罗金仙，到那时爹带你一同飞升，你也会成为天部正神。”
“爹，我不想成为什么天神，我只要永远快乐幸福就好。”罗刹女说。
“傻孩子，做了天上的神仙无限风光而又无限荣华，那样还不够幸福快乐吗？”
“爹，我……”
罗刹女正待说话，却被昆吾制止，“好了，就这么定了，你不要再说。爹回芭蕉洞中继续修炼去了，你也要多加修炼才是。”
“爹，你太不懂女儿了！”昆吾走后，罗刹女无奈地摇了摇头，一个人朝山下走去。
刚走到山脚下便看到黄牛在一处断壁处焦虑不安地走来走去，四蹄踏在坚硬的岩石上‘的的’作响。
“阿牛，我就知道你还没走。”罗刹女迎了上去，抚摸着牛头说道。
黄牛这次在她温暖的臂弯里将头埋得更深，鼻孔里轻轻地喘着气，呼吸着身上特有的幽香，伸出舌头更加亲昵地舔舐着她的手掌。
“阿牛，你知道吗？爹又在逼我嫁到天庭去了，我不管天上到底有多好，我想要的只是这积雷山中的快乐。做天上的神仙有什么好，千万年都不能下凡一次，陪伴你的只有那一座座寂寞的宫殿，哪有我现在这般自由。我喜欢这积雷山上的阳光，喜欢看雪莲十年一次的花期，喜欢在你背上吹牧笛，喜欢在你背上看尽这满天的风景，而这一切到了天上就再也不会有了。”罗刹女满怀幽怨地对黄牛倾诉着心事，而黄牛就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连眼睛都不敢眨动一下，时不时还用牛角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算是安慰。
“还是你好，阿牛，你从来都不会逼我。我开心你一定会陪我开心，我不开心，也只有你陪我难过。”罗刹女微笑着将脸颊贴在了黄牛的脖颈上。黄牛一动也不动，静静地和她依偎在一起，闭上眼睛感受着她身上的体温，心底充满了无限的暖意。
远远地传来一串驼铃声，两个奇装异服的头陀骑着两匹高大的骆驼赶了过来。
“好标致的女子！”骆驼上的两人被罗刹女的美貌所惊呆。
“小姑娘，你是何人家的女子？叫什么名字？”他们问。
“我是地仙昆吾的女儿铁扇，你们又是谁？”铁扇打量着眼前陌生的两人，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原来是地仙之女，怪不得灵气四溢！”
“把她带回去献给教主，一定重重有赏！”两个头陀小声地嘀咕起来。
“阿牛，我们走！”罗刹女看出了二人的不怀好意便要离开。
“小姑娘，先不要走。”两个头陀哪里会让她离开，“我们是西域须弥山第一圣教婆罗门座下两大护教伽蓝——支利天、摩利天。”
“我们圣教麾下教众十万，西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教主阿那含英明神武，雄心万丈，婆罗门教在教主统治下日益兴盛，十万教众遍布天下，圣教光辉与日俱增，教义广为传播。用不了多久，我婆罗门教便可入主中土，风采直追西天佛教，道那时恐怕就连如来也要对我们教主俯首称臣了。”两个头陀做完了自我介绍，趁机又把自己的‘圣教’吹嘘了一通。
“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罗刹女心中越来越不安，急欲离开。
“当然有关系了！”摩利天一脸坏笑道，“我们想让你加入圣教，做我婆罗门教的圣女，伺候教主阿那含。”
“对……对……”支利天连声附和道，“做了我教的圣女，你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教主之外，下面的人都听命于你，荣华富贵任你享用，这是何等的尊崇！小姑娘，你命真好！”
“我才不稀罕什么圣女，你们找别人去吧！”罗刹女柳眉倒竖，丝毫不掩饰心中的鄙夷与忿怒。
“小姑娘，你可不要不识抬举呀！”两个头陀顿时一脸的邪笑。
“没有人可以强迫我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罗刹女的语气不容置疑，说完就走。
“这可由不得你！”两个头陀拦住了她的去路。
罗刹女性子刚烈，当即便与他们战在一处，刚动上手，走不了几招，罗刹女便发觉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那两个西域的头陀不知道拥有什么邪术，罗刹女从爹爹哪里学来的法术用在它们身上就一点都不奏效
二十.风花雪月牛魔王（三）
“嘿嘿，没想到小姑娘性子还挺烈，教主一定喜欢！”支利天扣住了罗刹女的手腕，她顿时便使不出一丝力气。
见罗刹女被制，黄牛变得怒不可遏，它从鼻窍中喷出两股烟来，哞叫一声，发足狂奔，朝着支利天便撞去。一不留神，支利天胸口便被牛角撞上，胸臆中剧烈一痛，支利天此时才明白了发生什么事情。
“该死的畜生，竟敢伤我，看佛爷我不灭了你！”愤怒的头陀暴跳如雷，只用了一个手势便把黄牛制住，她四只蹄子如钉子般牢牢地钉在了地上，不管如何挣扎都再也不能动弹。
“孽畜，受死！”支利天一掌凌空劈来。
“不要！”危急关头还是罗刹女用身体护在了黄牛身前。
“快让开，我要结果了它！”支利天手掌停在了罗刹女的额头。
“要杀它便要先杀了我！”罗刹女毫不退缩。
“小姑娘，为了这么一头畜生，也值得你用生命去维护吗？”摩利天狰狞地笑道。
“它不是畜生，世上只有它最了解我的心！”罗刹女抱着牛头喃喃说道。
“哈……”两个头陀笑弯了腰，“一个畜生也能懂人的心，那恐怕我都能知道老天爷的心思了。”
“总之有我在，你们休想杀它！”罗刹女语气坚定。
“好，我答应你不杀它，不过你也要答应跟我乖乖地回去当圣女，否则我现在就让这个畜生死在这里！”支利天威胁道。
罗刹女犹豫了一下，而牛头却在这时拼命地摇个不停，目光中充满了不甘的挣扎和悲哀的祈求。
“好，我答应你们。”罗刹女缓缓开口，语气平淡得仿佛不带有任何一种感情，却又丰富得包含了人世间的每一种感情。
两滴眼泪从牛眼中长划而落，它的心也随着眼泪一起滴血。看到这一幕，罗刹女凄楚地微笑，声音有着一丝哽咽，“阿牛，不用难过。其实做天上的神仙和做西域的圣女没有什么区别，我最终都要离开我最喜爱的积雷山。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有想到它会来的这么快。以后那些雪莲就靠你来照顾它们了，这满山的风景真的很美，就由你来替我守望它们吧。记住不要再到山下去了，没有我在你身边，那些山民会把你再抓回去的。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一定要记住：在你没有足够的力量之前，千万不要来找我！”
黄牛仿佛听懂了她的话，努力地眨巴着眼睛，眼缝中挤出了一丝殷红的血泪。
“再见了，积雷山，再见了，阿牛！”罗刹女就这样离去了，带着满腔的留恋不舍依依惜别山上的每一株草木和那一头泣血的黄牛。
刚一脱离了禁制，黄牛便四蹄翻飞朝山上的芭蕉洞中奔去，那里面有着一个曾经让它万分畏惧的人，此刻它的心中除了万分焦急，居然没有了一丝的害怕。
“什么？我的女儿被婆罗门抓走了！”地仙昆吾震惊莫名。
黄牛点了点头，眼里再次渗出了泪水。
“这可如何是好？婆罗门在西域也有些名头，如何能救得出我的女儿来？”昆吾急得团团转，“一定有办法，一定有办法的！”
地仙昆吾吹响了沉重的号角，将积雷山附近百里的山神，土地，地仙全都召集至此。
“昆吾道友，急召我等来此所为何事呀？”众山神土地问。
“各位道兄，小道的女儿铁扇被西域的婆罗门掳走，还望各位援手，救她一救！”昆吾说道。
“婆罗门教人多势众，在西域素有名望，号称第一圣教，我等皆是小神小仙，法力低微，岂能与之敌对，道友还是另请高明吧。”山神土地中没有一个愿意强出头。
“诸位道友，我等皆是出自积雷山一脉，除了你们我真的找不出还有谁能够帮我！请念在千百载的交情上救下小女吧，小道再此感激不尽！”昆吾对着大众行起了大礼。
一众人等急忙还礼：“不是我等不愿相救，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呀！”
“若哪位能将小女救出，我愿将小女下嫁与他！”求人做事又岂能不给些好处，昆吾无奈之下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你的女儿便是那个不喜欢修炼，一心只喜欢种花放牛的小丫头吧，我对她不感兴趣！”大众里面有一山神这样说道。
听到这里昆吾的心头不禁凉了半截，可是后面的一句话却让他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不过我对你的一样东西倒是很感兴趣，只要你将它送与我，我便答应救你女儿。”那个山神不紧不慢地又说道。
“是何物？若我有，一定双手奉上！”昆吾承诺道。
“万年朱果！”
“万年朱果？”不但是昆吾，就连其他人听到这句话也是悚然一惊。
万年朱果比起人参果有过之而无不及，吃一颗便可增加万年修为，又有哪个小仙对它会不动心？
“道兄未免也太强人所难了吧。”昆吾不高兴地说，“谁都知道这万年朱果乃是天地至宝，万载难逢一个，吃下去就能成就大罗金仙之体，又有那个肯将它拱手相送？”
“既然昆吾道兄将朱果看得比女儿还重要，那恕我也无能为力了！”山神冷冷讽刺道。
“你只管走好了，别以为没了你我就办不成事了！下面还有这么多道兄，他们可不像你这般贪婪！”昆吾白了离去的山神一眼，对大众又陪着笑脸道：“剩下的各位道兄，你们皆是有着菩萨心肠的大仙，不会见死不救。若愿意营救小女，除了万年朱果，你们要什么我便给什么，决不食言！”
一众山神土地商量了许久，最后都达成一致地点了点头。
“你们要什么？”昆吾大声问。
“万年朱果！”众口划一，整齐地回答。
昆吾险些摔倒：“一群贪婪的家伙，不求你们也罢，别以为没有了你们我便没了办法！”
就这样所有的人都被他给轰走了。
“一定有办法的，一定还有别的办法！……”昆吾不停地安慰着自己。
二十一.风花雪月牛魔王（四）
“还能有什么办法？”最后昆吾无力地颓倒在地上。
“咚……咚……”一阵地动山摇的声音传来，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急促，如同万马奔腾般强烈地震撼着大地，山崖碎石纷纷砸落在昆吾的身上。
“怎么了？地震了么？”昆吾大惊失色，“咦，天相有变！”
他又发现了一样奇怪的景观，山上某一处金光万道，直射牛斗，瑞气千条，光彩飘摇，相映生辉，身为地仙数百年来昆吾从未见过如此奇观。
“天相有变，必有灵异之物生成，不知主何凶吉？”昆吾实在猜不出为什么积雷山会发生这种变化，不过他很快就会明白。
那种连绵不绝的响声如鼓槌般重重地敲击在地面上，从山上传到山下，离自己越来越近了，昆吾感到脚下的地面几乎站立不稳。
“是蹄声，巨兽的蹄声！”昆吾终于听清楚了。
就在这时，一个巨大的影子通体放光，携尘而来，眨眼之际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昆吾的身边掠过。
“是巨牛，天哪，好大的牛啊！”昆吾脱口呼出，他终于看清了那个影子是一头硕大无比的牛，一个身高百丈，角若宝塔，眼如朝日，背若泰山，咆哮如雷的狂牛。
狂牛向着西边飞速跑去，望着巨牛的身影渐渐远去，在眼中浓缩成了一个黑点，昆吾若有所思，“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好！”昆吾大叫一声，来不及多想，飞快地朝芭蕉洞中跑去。
“谁偷了我的万年朱果？”芭蕉洞里传来了昆吾歇斯底里的叫喊。
就在昆吾失去万年朱果之后不久，西域那边便传出了一个震惊三界的消息：一头愤怒的狂牛闯入西域须弥山第一圣教婆罗门，一力破开圣教所有防护屏障，屠杀教众数万，四大护教伽蓝一一战死，十二护法先后阵亡，战火燃遍了教堂各处。圣教教主阿那含奋起神威，与狂牛大战了十日十夜，最后力竭而亡。教中两千接谛，两千比丘尼见大势已去，绝望之下齐声高呼：“婆罗门圣教万岁，教主阿那含万岁！”而后纷纷自杀殉教。
这些人至死也不明白哪里招惹了这头狂牛，经此一役，婆罗门圣教从此一蹶不振，新晋圣女失踪，圣教入主东土，取佛教而代之的宏愿也随之湮灭，自此后西域各家封门闭户，谈牛色变。这一战覆灭了西域第一大教，却成全了平天大圣牛魔王的威名。
激战过后，一身血污的狂牛来到了铁扇的面前，它那喷火的眼睛中此时充满了似水的柔情，再也没有了杀戮的欲望。
“阿牛，是你吗？”罗刹女从狂牛深情流露的眼波中读出了昔日的影子。
“铁扇，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人能把你我分开！”这是变作人形后牛魔王对她说得第一句话。
夕阳拉长了大山的影子，积雷山的黄昏显得格外迷人，落日融融像化开的金水一般洒在高大的树冠上，树叶连成一片，红得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又像天上一朵流动的云。山中一片幽静，只有那悠美的笛声抑扬顿挫，此起彼伏，将天上的夕阳也染上了几分醺醉的色彩。
夕阳的影子里缓缓走出了一头悠闲漫步的黄牛，它的背上驮着一个清丽脱俗的女子。虽然吃了万年朱果牛魔王可以随意变成人样，可他还是喜欢保持这种本体的模样，承载着罗刹女优雅曼妙的笛声，走遍林中每一条仿佛永远也走不完的路径。
“牛魔王，你还敢来找我的女儿！”一见到罗刹女和牛魔王在一起，昆吾便气愤填膺。
“见过地仙前辈！”牛魔王变回了人形，瑟缩地躲在罗刹女的身后，虽然有了无穷的神通，可是见了昆吾他还是非常害怕。
“什么前辈，少跟我来这套！”因为万年朱果的缘故，昆吾对牛魔王的成见更深：“你这贼牛，若我能打得过你，我一定宰了你！”
“爹爹你不要这样！”罗刹女劝道，“无论如何，阿牛可是救了我的命啊！”
“那又怎么样！”地仙昆吾冷冷斥道，“就算偷吃了我的万年朱果，他也只是个下贱的妖怪，怎么配染指我地仙的女儿！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对不会让你和他在一起！”
“爹爹，你不讲道理！”罗刹女嗔道。
“对这种妖怪还用讲什么道理！快随我会芭蕉洞修炼去，就算没有了万年朱果，你我父女也能修炼成神仙，而他一辈子就只能是个妖孽，我昆吾可不能将女儿嫁给这种孽障！”昆吾说的话刻薄无比。
“我是个妖怪，可是生来便是如此，我又能有什么办法？”牛魔王的心底终于涌出了不安分的情绪，“地仙前辈，是不是只要我牛魔王做了神仙，你便让我和铁扇在一起？”
“妖孽，若你也能做神仙，别说是铁扇了，就算是我的脑袋都能送给你。”
“好，我牛魔王在此立誓：此生若不能成为天上的神仙，我便永远不会回来见铁扇。”牛魔王当下指天为证，信誓旦旦。
“阿牛，你疯了么，不要和我父亲赌气！”罗刹女着实吓了一跳。
“不，铁扇。”牛魔王望着她恬静的面容淡淡笑道，“在我牛魔王的心中你一直都是圣洁的化身。你的笛声如水般清澈，洗我满是尘埃的心灵，你的每一个眼神和每一个微笑都足以令我神魂颠倒。我只是一个出身下贱的蛮牛，与你有着天壤之别。不敢相信有一天我竟然能够出现在你的生命中。与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像做梦一般，能够多看一眼对我简直都是一种奢望。为了补足和你之间的差距，我一定要成为神仙，不然我担心有一天我的美梦就会醒来。”
罗刹女明净的眼角流下了两行清澈的眼泪，她什么也没有说，默默地注视着牛魔王离去。
牛魔王留下了最后的那段真情告白，离开了积雷山，这一去便是几万年不曾回来。从他走的那一天开始，心中便只抱定了一个目标，那就是一定要成为神仙。 qq020 想看五百年后的
一.初见紫霞（上）
“老牛，你又在做梦了，干嘛抱着我的腿不放！”狮驼王“啪”地一脚将牛魔王给踢醒了。“孙猴子回来了么？一千年过去了么？”牛魔王刚一惊醒，张口便问。
“你是不是想当神仙想疯了，孙猴子刚刚上天才三天，官还没做够，回来干嘛？你该不会是指望他良心发现，把金牌送给你吧？”猕猴王笑道。
“说不定孙猴子在天上一个人呆腻了，还真会接我们上天玩耍呢！”鹏魔王说。
“你就这么没出息，孙猴子就算是用八抬大轿来请我，我也不会上去，丢不起这人！”蛟魔王说。
“天上有那么多漂亮的仙女，孙猴子才不会愿意让我们上天和他抢哩！”犭禺狨王说。
“这个没良心的泼猴，最好不要回来，否则让我见了一定一拳打烂他的猴头！”牛魔王恨恨地骂道。
“老牛，你打得过猴子吗？”狮驼王嬉笑着说道。
“谁说我打不过他！”牛魔王不服。
“你要是打得过他，就不会被他给耍的那么惨了！”狮驼王嘲笑道。
“上次是我不小心，你们不也都被他耍了吗！”
“我们可不像你那么惨，最后拿着猴毛还傻笑的可是你老牛呀！”
“哼，除了上次，孙猴子什么时候都别想赢我。”牛魔王兀自不肯服输。
“我知道孙猴子什么时候赢不了你！”猕猴王狡黠地笑道。
“什么时候？”
“你做梦的时候。”
“你找死！”牛魔王一脚朝着猕猴王的屁股踢了过去。
“哈哈，你打不着我，气死你！”猕猴王灵活地一个向后翻身躲开了牛魔王的这一脚。
“老牛，别动怒嘛！刚刚你做梦的时候，一直在喊什么扇来着，是不是热了，来我帮你扇扇。”犭禺狨王挥舞着两个大耳朵走到了牛魔王的身边。
“你滚开！”牛魔王厌恶地一把将他推开了。
“铁扇，不知什么时候我才能去见你！”在其它几个弟兄的笑声中，只有牛魔王一个在黯自神伤。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就站在你面前而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明明可以天长地久，此刻却又不能拥有。
“弼马温大人，这是闪电，这是追风，这是龙媒，这是紫燕，这些都是千里挑一的良马呀！”御马监里两个监丞殷勤地向孙悟空介绍起了马匹。
“少拿这些劣马来懵俺，在俺老孙看来，真正的好马只有那一匹！”孙悟空一指指向马厩中一匹精神抖擞，四蹄踏雪的天马。
“大人果然是好眼力！”监丞拍完了马屁又说，“那雪花骢好是好，只是您却是骑不得的。”
“为何我就骑不得？”孙悟空问道。
“那是玉帝的坐骑呀！怎能容别人染指呢？”
“凭什么他玉帝能骑得，俺老孙就骑不得？”
“因为那是玉帝呀！”
“呸，我还是孙悟空呢，老孙偏就不信这个邪！”
猴子执拗的脾气上来，也不顾二人的反对，一跃跳上了马背，用手一捋马鬃，那马便奋声长嘶，后蹄腾空，将两个监丞踢翻在地。
“哈……哈……”孙悟空得意地笑了起来，他双手勒紧马缰，道了一声‘驾’，那马就四足登空，发力狂奔。
猴子在马背上又吹了一声口哨，一时间御马监的千匹良马齐齐跃出，恢复了自由的御马们一个个精神饱满，嘶叫甚欢，霎时一群天马就都紧跟在弼马温身后四处纵横。
“大人，快停下，玉帝知道了会怪罪你的！”两个监丞慌了手脚，却怎么追都追不上孙悟空。
“玉帝老儿让俺掌管御马监，老孙闲来无事放放马又能如何？”孙悟空一马当先，策马奔腾越去越远。
天河界辽旷无边，虚空万里云气飘渺无穷无尽，天幕低垂，云海汹涌，远处是一排排富丽堂皇的宫殿。
紫霞仙子不喜欢像其他神仙那样整日躲在空虚的宫殿里，此时她只身站在云海之巅，任凭瑟瑟的寒风吹拂云霞般的华裳。右手握持着从雷电的光刃中提取的针芒，左手牵引着万里日月之光穿成的丝线，以大朵纤细洁净的白云作布料，她不辞辛苦，细心地将一片片零碎的云彩缝合在一起，将那些不规则的云彩重新修改排列，再淬上赤橙黄绿青蓝紫其中不同的色彩。
紫霞就这样聚精会神地织锦，一针一线认认真真地忙个不停，不一会儿便织造出了一大片缤纷多彩的云霞。经她手下织出的云霞仿佛拥有了生命一般，围绕在紫霞仙子的身边时而离合，时而聚散，不断地变幻着一副副可爱的模样。
“美丽的云彩，多么自由！”轻轻抚摸着自己用心创造出来的云彩，紫霞心中充满了万分欢喜，也只有此时她才知道自己是快乐的。
“哈哈，这样才叫痛快！”孙悟空纵马狂奔，一路飞驰，万马腾空，嘶啸连连，声势浩大的马群绝尘而来，浩浩荡荡地驶入了天河界内。
“怎么这么吵！”紫霞疑惑地望着远方的云路。
“啊，好多马儿，千万不要过来呀！”马群移动的速度极快，顷刻间便已来到了紫霞的面前。
骏马过处，狂风肆虐，在马蹄的践踏之下，那一天脆弱的云彩碎裂开来，漫天如丝絮一般扩散。空间内顿时一片狼狈不堪，尽是一派蹂躏过后的景象。
“我的云彩啊，是哪个坏蛋干的？”紫霞仙子又急又气，心痛不已，蹲在地上嘤嘤哭了起来。
二.初见紫霞（中）
“是哪个在背后骂俺老孙？”
紫霞抬起了泪眼，面前站着一只身穿官服的猴子。
“原来是你这个坏蛋！”紫霞指着孙悟空就骂。
“你说谁是坏蛋？”孙悟空一脸的愠怒。
“就是你！”
“有种你再说一遍！”
“坏蛋，坏蛋，大坏蛋……”紫霞一连骂了十三句。
“如果你不是个女人，俺老孙早就将你打杀八百次了！”孙悟空气得龇牙咧嘴。
“你弄坏了我的云彩，还想打人！”紫霞眼波叱咤凌厉，毫不畏惧。
“笑话，这云彩在天上，你说是你的它就是你的么？”猴子说道。
“这些云彩是我一手织造出来的，它们就是我的！”紫霞据理力争。
“就算是你的，俺老孙弄坏了又能怎么样？”孙悟空耍起了无赖。
“你……你欺负人，赔我的云彩，你赔我，呜呜……”紫霞越哭越伤心。
“小仙女，别哭了，老孙最见不得女人哭了。俺给你认错还不成吗？”孙悟空被她哭得不禁有些心软。
“认错有什么用，我就要我的云彩呀，呜呜……”紫霞的泪水如决了堤般无法遏止。
“大姐，别哭了，再哭就发大水了！”孙悟空拿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像他这样的无赖也有对一个小仙女束手无策的时候，这要是让其他几个兄弟知道了，只怕笑也笑死了。
“呜~~~~~~呜~~~~~~呜~~~~~~呜~~~~~~”紫霞哭得已经是不胜凄惨。
“好了，算我怕了你了，俺赔你的云彩还不成嘛！”孙悟空没有办法，只得从腮边拔下一撮猴毛，吹了口气，变出了一片连天的彩霞。
“看，这不就是你要的云彩么，比你刚才的那些多得多了。”孙悟空说。
“这不是我的云彩，我不要！”紫霞凄咽道。
“这么多的云彩你都不要，难不成你还想勒索我么？”
“这是你用猴毛变出来的，我才不要！”
“不要就不要，老孙连毛都省了！”孙悟空愤愤不平地将猴毛都收到身上来，说：“不就是几片破云彩么？有什么稀罕的，也只有你拿它当个宝！”
“你懂什么，它们是这天上最有灵气的东西，而你却杀了它们！”
“瞧你说的，难不成它们都成精了么？”
“它们是天空的心，正是因为有了它们，这片死气沉沉的天空才不会寂寞。它们有自己的思想，它们会流动，会变成任何形状，就像人类有灵魂，会思考，会选择自己所爱一样。”
“不要再说了，再说老孙可就真的赔不起了！”
“你本来就赔不起，它们是那么的漂亮，在天上根本没有什么比它们更美了！”
“要说漂亮还轮不到这几片云彩，在俺的花果山，随便抓把土都比它们漂亮。”
“你骗人！”紫霞不相信。
“骗你我不是人好了！”孙悟空赌咒道。
“你是个猴子，本来就不是人！”
“那算我说错了，骗你我就不叫孙悟空！”
“你是孙悟空，是那个来自下界的美猴王吗？”紫霞忽然不再哭泣了，眨着眼睛看孙悟空。
“怎么你也知道俺老孙？”孙悟空顿时来了兴趣。
“东海龙王和阎王来天庭告御状的时候，我就听说过你的名望了。”紫霞说。
“想不到老孙在天庭也这么出名，这还要谢谢龙王和阎王了。”孙悟空自鸣得意地说。
“既然你在下界那么威风，为何你又要到这天界来？”紫霞奇怪地问。
“那是因为老孙要做这天上的神仙！”
“做神仙有那么好吗？”
“那当然。神仙是这三界的主宰，做神仙多自在，住在云端华丽的宫殿，享尽凡人的尊崇与供奉，从此不再受这天地的限制，也没有任何人敢把你小看一眼。”
“好傻的猴王，你太天真了。”紫霞笑了笑。
“俺老孙哪里天真了？”孙悟空嘟囔着嘴问。
“你只知道身为神仙的无上尊崇，却看不到神仙心中的寂寞！”
“神仙也会寂寞，这怎么可能？”孙悟空不相信。
紫霞说：“如果一个人不吃不喝，不哭不笑，整天只会做同样的事情，眼里看到的都是同样的东西，生活只是简单的重复，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活着，那他会不寂寞么？”
“我还是不太明白，小仙女，你能再说得清楚一点吗？”孙悟空不禁有些头疼。
“孙悟空，从这里你能看到什么？”紫霞不答反问。
孙悟空顺着紫霞的目光望去，看见了眼前那一排排棱角分明、金碧辉煌的宫殿，“是一座座华丽的宫殿，神仙住的地方就是好！”猴子叹道。
“在外面的人看来，那是一群恢宏的宫殿，而在外面的人看来，那确是一座座空荡的坟墓！”紫霞面无表情地说。
“瞧你说的多恐怖！难道里面的神仙都死了么？”孙悟空咋舌道。
“他们没死，但也和死差不多了，因为他们失去了灵魂。这些宫殿便是一道槛，外面的人想进去，而里面的人却想出来。不进去，虽然做不成神仙，但却能拥有灵魂活下去。一旦进去就会变成没有灵魂的神仙，从此便开始了漫长的看不见头，却清晰得一眼就能看得到头的人生，这就是神仙的悲哀！”
三.初见紫霞（下）
“我不懂耶，小仙女，难道做了神仙，你心中也会有悲哀吗？”孙悟空听的是一头雾水。
紫霞没有回答，却问他：“孙悟空，你知道我为什么叫紫霞吗？”
“是因为你喜欢紫霞的缘故么？”
紫霞摇了摇头：“王母娘娘说我的前身便是天上一块云彩，当时的我披着一身紫色的霞彩，在天空上飘飘荡荡，永远变幻着一副微笑的样子。王母娘娘看见了心中十分欢喜，于是就把我变成了人形，成了这天上的神仙。可是她却不知道，一旦拥有了人的样貌之后，我便再也不会微笑了，因为我明白自己一辈子都要呆在这片天宫中了。”
“所以你不喜欢住在宫殿里，所以你要不断地织锦。”孙悟空说。
“是的，我真的很想看到自己前世的样子，让云霞体会我自由的向往。”紫霞沉静的眼波中流露出一丝痴迷的神采。
“小仙女，对不起。没想到这些云霞对你这么重要，老孙该怎么赔给你呢？”这下孙悟空倒是真的不好意思了。
“没什么，猴王。”紫霞大方地说，“反正这些云彩除了我自己之外也没有任何人会看。听你说花果山那么美，只要你带我去看看你的花果山，我便不要你赔了。”
“这个简单。” 孙悟空爽快地答应了。
花果山奇山异水，洞天福地，山峦青秀挺拔，直接天际，风从山中吹来，送着清新凉意，带来隐隐歌声。
紫霞和孙悟空矗立在万刃之巅的礁石崖顶探奇揽胜，俯瞰山下如波绿林，如林群峰，如峰之云。天边烟霞散彩，日月摇光，山中碧嶂丹崖，削壁奇峰，奇花布锦，瑶草喷香，石崖突兀青苔润，悬壁高张翠藓长。时闻仙鹤唳，每见凤凰翔，玄猿白鹿随隐见，金狮玉象任行藏。
天地寂寂，海风呼啸如歌，听潮汐澎湃的声音仿佛大海的心跳，湛蓝的海面上海鸟飞旋来去，像风般自由遒劲。
紫霞惊喜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脸上的神色如狂风暴雨般急遽变化着。
“小仙女，你为什么浑身发抖呀，难道你也怕高么？”孙悟空敏锐的猴眼觉察到了紫霞此刻的变化。
“太熟悉了，我好像来过这里！”紫霞蹙着眉，沉思。
“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有见过你？难道那时候老孙还没有出生不成？小仙女，你多大了？”孙悟空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
“别打岔，让我好好想想！”紫霞打断了他，继续思考。
突然，她的眼神陡然凝聚，清澈的眼底焕发出了笑意，“我想起来了，我在梦里来过这里！”
“哦，你也会做梦，是白日梦么？”孙悟空在她的面前晃来晃去，没有一丝的正经。
“孙悟空，你听我好好说嘛！”紫霞不满道，“这里的一切真的让我感到好熟悉，好亲切。就连这里的空气中都透着一种熟悉的气味。”
“白云山冈，古藤老树，繁花盈径，溪涧深潭，瀑布斜挂，流水潺潺，这样的场景不止一次在我的梦中出现。在梦里我能够清楚地听到树叶落在地上的声音，我还能看到野兽在疏松的泥土上踩过留下清晰地脚印。我甚至能够嗅到野果在枝头沉睡的气息，累累的果实做着关于成熟的美梦。”
“说得跟真的一样，老孙以前天天都在花果山，为什么我做梦就梦不到它呢？”孙悟空一点都不安分，又玩起了倒立。
“孙悟空，相信我，我没有骗你。不要总是在我面前动来动去，你在听我说吗？”见孙悟空不相信自己的话，紫霞有点急了。
“你见过有猴子不动的么？我不是一直都在听吗？”孙悟空顽皮道。
“好，你在听就好。”紫霞松了口气，“我和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除了这满山的风景之外，还有这片咆哮不息的大海和这白云纤细的天穹，在我的印象中都有它们的痕迹。就连你现在站立的地方也曾在我的梦里出现过，只是好像少了点什么。”紫霞托起了下巴，努力沉思。
“对了，就是这里，好像还应该有一块石头。咦，不对，好像还少了点什么！”刚刚有了一丝头绪，紫霞又沉思起来，“石头上好像还应该有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松鼠，对了，是松鼠，这下什么都不少了！”终于想起了全部，紫霞开心地蹦了起来。
“不要跟我提松鼠，我最讨厌松鼠了！”孙悟空一个凌空翻身，立在地面，满面怒容。
紫霞被他这副样子吓了一跳，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你这么讨厌松鼠？”
“想当年老孙听了松鼠的蛊惑才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结果刚一出来就被那只松鼠给抛弃了。这让我伤透了心，所以我发誓再见到松鼠，一定一棒打死！”孙悟空目露凶光，盯着紫霞仙子，恶狠狠地说。
“孙悟空，不要这样看我，你这副样子好怕人！”紫霞被他那杀人般的目光仿佛洞穿了身体，心悸道。
“老孙就是这个样子，不想看你可以不看。”孙悟空声音冰冷，眼眸里的光锋利而雪亮。
“好端端的，你发什么火嘛？是我的这个梦让你不高兴吗？”紫霞始终弄不明白孙悟空为什么会发这把无名火。
“你做什么梦那是你的事，与我何干？”孙悟空从她的身上收回那可怕的目光，说完便走，头了不回。
“孙悟空，你去哪里？”
“知不知道你好烦哪！老孙去哪里也要向你报告吗？”孙悟空的语气显得烦躁不安。
“不是，只是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去哪里呀！”
“老孙累了，回天宫睡觉总行了吧！”
“这是花果山呀，你不回去看看你的猴子猴孙了么？”
“拜托你用脑子想想，老孙可是从天上下来的，就这样两手空空地回去，让孩儿们见了岂不糗大了？”孙悟空将身一纵，踏上云头，向天上飞去。
礁石崖顶万仞之巅就只剩下紫霞一个人静静地俯瞰着花果山的一切，久久不肯离去。
日头沦落在地平线之下，海面上银光万顷，波光如梦。夕阳清辉漫天洒下，溶溶泻泻，夕阳下的花果山镀上了一层神秘的光晕，满山的景致越发美得一发而不可收拾。
紫霞仙子茕茕而立，神色安详，残阳影中，映照着她美丽的容颜熠熠生辉，“孙悟空，你相信我的梦是真的吗？”
四.受骗
“怎么一匹天马都没有？弼马温何在？”御马监里武德星君气呼呼地说。
“回星君的话，我家大人放马去了？”两个监丞战战兢兢道。
“他弼马温好大的胆子，竟敢私放天马！”武德星君怒道。
“是谁又在背后说老孙的坏话，别以为俺听不到！”孙悟空不知何时出现了。
“弼马温，你到哪里去了？”武德星君问。
“你管的也太多了吧，老孙去哪里也要跟你汇报吗？”孙悟空轻蔑道。
“弼马温，你怎么敢跟本星君这样说话？”武德星君又气又奇。
“老孙一向这样说话，难道你不知道么？”
“你……弼马温，你私放天马，又胆敢这样蔑视本星君，我要到玉帝面前参你一本！”武德星君大发雷霆。
“只管参好了，老孙还会怕你？”孙悟空负手而笑。
“好，你给我等着！”武德星君威胁了一句便要走。
“星君息怒，我家大人初来乍到，不知规矩，冒犯星君虎威，请多包涵！”两个监丞一左一右跟上武德星君，一个劲地赔礼。
“包涵个屁，他蔑视本君也就算了，还将天马都弄丢了，我一定要奏明玉帝斩他的头！”武德星君在气头上根本就听不进劝。
“哼哼，想给老孙扣个罪名，没那么容易！”孙悟空冷冷一笑，吹了声口哨。
“昂……”马鸣嘶嘶，一群天马收到孙悟空的指令，从远处飞奔而来，一个个又乖乖地钻进了马厩。
“啐，啐……”马蹄踏在云路上，溅起一天的尘烟，将武德星君呛了个灰头土脸。
“星君您看，我家大人管理有方，天马这不全都回来了么！”两监丞拍拭着武德星君的衣袖，谄媚道。
“哼，本君大人不计小人过，既然天马都回来了，我便不追究了。”武德星君面色缓和道，“我还有要事外出公干，弼马温，去给本君牵匹马来！”
“我没听错吧，你叫我弼马温大人去牵马？”孙悟空仿佛听错了一般。
“你不牵马谁牵马？”武德星君与孙悟空大眼瞪小眼，相持不下。
“我去牵，我去牵！”一旁的监丞看了心忧，忙去牵过一匹马来。
武德星君跨上马背对猴子说：“本君今日有要事在身，暂不与你计较。下次若还敢对我这般无礼，定不轻饶！”
“你不与我计较，老孙却要与你计较！”猴子冷笑道。
武德星君骑在马上趾高气扬，刚跑出了不远，只听孙悟空在背后又吹了一声口哨。
那马听到口哨当即便尥起了蹶子，武德星君一个没坐稳就被甩到了地上。
“哎呦！”听到这声叫喊孙悟空乐得哈哈大笑。
“弼马温，你敢戏弄本君！”武德星君怒火攻心，冲上来要找猴子拼命。
“来呀，来呀！”孙悟空笑着挑衅。
“星君息怒，星君息怒……”两个监丞吓得魂不附体，赶忙上来相劝。
“滚开！”暴怒之下，武德星君一脚踢开一个，径直朝孙悟空扑来。
“今天我不揍你就不是武德星君！”
“是你自己来找揍的，可别怪老孙！”
“啪！啪！砰！砰！＃％—＊。！％ ”两人就这样打了起来。
“服不服！”没几个回合孙悟空就把武德星君骑在了身下。
“弼马温，你殴打上司，要犯死罪的！”武德星君被猴子压在身下打得好惨，就是不肯求饶。
“小样，连我弼马温这样的大官，你都敢惹，我先把你打死！”孙悟空手上加重了力量。
“你大个屁呀，你就是个养马的奴才！”武德星君忍着痛道。
“你说什么？我弼马温怎么成了养马的奴才，把话给我给我说清楚！”孙悟空反手扣住了武德星君的腿，使他不能再挣扎。
“我说了你要放了我！”武德星君被死死地按在地上，终于不再逞强了。
“讲！”
“这弼马温就是个未入流的末等小官，无有品从，在天庭谁都知道。说好听了是个养马的头，说难听了就是个马奴！”
“气煞俺老孙了！”孙悟空气极之下抓起武德星君的一条腿将他狠狠地抛在了空中。
“啊……孙悟空，你这泼猴，就算做了神仙也是个妖孽！”武德星君像个皮球一般被远远地扔了出去。
“你们给我过来！”猴子盛怒难消，又把两个监丞喊来问话：“他说得可是真话？”
“这……这，是……是……”监丞甲支支吾吾道。
“大人，弼马温官虽然小了点，但我们都是很尊敬您的！”监丞乙忙道。
“呸，搞了半天原来让老孙做个马夫，如此下贱之役，这个官不做也罢！”孙悟空怒冲冲地将官帽扔在地上，一路翻着跟头出了御马监。
五.离去
“气煞我也！气煞我也！”孙悟空也不知道自己翻了多少跟头，每当他生气的时候总是会这样，不知不觉中猴子又来到了天河界。寒风料峭，白云千顷，远方有一排诸神的宫殿，此处是一片无尽的云海。紫霞仙子还是不喜欢呆在宫殿里面，滔滔云海之中一眼便看到了她单薄的身影。与以往不同，紫霞此刻并不在织锦，她背对着天宫的方向，像树桩般一动不动，低头凝思。
“奇怪，我怎么又到了这里？”孙悟空想，“咦，那不是紫霞吗？”
“孙悟空，你好呀，我们又见面了！”紫霞发现了孙悟空。
“好什么呀，老孙都快被气死了！”孙悟空抱怨道。
“咦，谁又惹你了？”紫霞奇道。
“还不是你们这些神仙，老孙的一世英名全毁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有这么严重么？”紫霞不解道。
“哼，天庭居然让俺老孙给他们当马夫，这还不够严重么？”孙悟空恨得牙根痒痒。
“原来是这样，你至于生这么大的气么？”
“我怎能不生气？老孙在花果山称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多威风有多威风，谁想到天庭却干起了养马的下贱之役，这要让几个弟兄知道了，俺还有何颜面？”
“官大官小其实并没有什么，快乐与否才是最重要的。”紫霞说。
“老孙不懂这些，俺只知道只要让我做大官俺就高兴！”
“官做的大就一定会开心么？再大你也大不过这片天，要知道在这个天庭里你不可能找到真正的快乐！”
“你是不是一早便知道俺来到天庭做的只是个养马的小官？”孙悟空问。
紫霞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你不告诉我？”孙悟空怒道。
“可你并没有问我呀！”
“我不问你就不能告诉我么！”孙悟空埋怨道。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知道了你未必会开心，不知道你反而会更开心一点，所以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
“没想到你和其他神仙一样，合着伙捉弄俺老孙！”孙悟空不忿道。
“别拿我和他们相比，我跟他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难道你比他们多了一只眼睛，少了一双手脚吗？”
“他们住在神殿里面，而我却不喜欢呆在那里！他们不会和我说话，而我更不喜欢和他们说话！他们只看到我织锦出美丽的云彩，却从不知道我为什么而织锦！”
“你今天为什么不再织锦了？”孙悟空忽然问道。
“因为我有一件比织锦更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情？”
“你知道吗？我昨天又梦到花果山了！”紫霞莞尔一笑道，“连绵的山峦，安详的大海，瀑布飞流下，烟霞每蒸熏，海风呼啸如泣，潮汐来去如歌，好美的景致，好熟悉的感觉。我一直都在想我与花果山到底有什么关系！”
“你慢慢想吧，老孙不打扰你了，我要走了！”孙悟空说。
“你要去哪里？”
“还能去哪里？当然回我的花果山了。”
“你真的决定不在天上做官了吗？”
“与人为奴，怎比自在为王好？老孙去意已决！”
“你不怕天庭会兴师问罪吗？”
“怕我就不是孙悟空！”
“真羡慕你，孙悟空，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永远都是那么自由！”紫霞美目流盼，彷佛还有什么话要说，却又不敢张口，犹豫再三还是说道：“你能带我一起走吗？我真的很喜欢花果山！”
“为什么要带你走？跟你很熟吗？老孙在天庭养马自取其辱也就算了，再拐带个仙女回去，让孩儿们怎么看我？”孙悟空一口回绝道。
“那就当我没说好了。”紫霞的眼底难掩失望的神色。
“俺老孙去也！”孙悟空驾起筋斗云离去。
“孙悟空，我们还会再见面吗？”身后紫霞的声音远远地回荡在空旷的天际之中。
六.又上天庭
孙悟空反出天宫，玉帝龙颜大怒，着令各路天兵天将下界擒拿妖猴，第一次神妖大战就此拉开了序幕。
战斗中孙悟空大显身手，先败巨灵神，又连败九曜星君，后打伤哪吒三太子，随着天兵天将的连番铩羽，天界一度震惊，忙遣太白金星下界招安妖猴，就这样孙悟空二度上天，当上了名正言顺的齐天大圣。
“好无聊啊，没想到当神仙会这么闷！”孙悟空出了大圣府。
“大圣，您要去哪里？”安静、宁神二司仙吏急忙跟上。
“老孙去哪里要你们管！”孙悟空不耐道。
“大圣有所不知，玉帝吩咐若无要事您不可私自外出。即便外出，也要有我等从旁跟随，以做到规行矩步，免生事端！”二仙吏又说。
“可恶，像防贼一样防着俺老孙！老孙都做了齐天大圣了，也要被人管着，想想我就不舒服！”孙悟空恨道。
“大圣莫怪，我等也是奉命而已。”
“若再跟着我，小心我揍你们！”孙悟空威胁说。
“大圣不高兴尽管打我们好了，只是玉帝的旨意我们却是不敢违抗的。”两个仙吏乖乖地把脸伸了过去，等着孙悟空下手。
“我靠，世上竟有这么下贱的神仙，老孙服了你们！”孙悟空没想到居然还有人主动送上门来找打，这个意外倒让他一时之间下不了手，“你们让我打我就打么，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老孙偏不打！”
“大圣既然不打，那就请别再难为我们了！”
“老孙不难为你们，要想跟我也行，你们先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大圣请说！”
“世界上是先有的鸡还是先有的蛋？”
“这个……”两个仙吏想了半天也想不出答案。
“哦，不好意思，可能这个问题难了点，我换个简单的吧。比人更高的是树，比树更高的是山，比山更高的是天，比天更高的是什么？”
“这个……”两个仙吏还是答不出来。
“这也不知道？那我再换一个，人是人他妈生的，兽是兽他妈生的，神又是谁他妈生的？”
“神他妈的生的！”仙吏甲抢道。
“笨蛋，神怎么会有妈？”仙吏乙骂道。
“咦，也对，那是谁生的？”仙吏甲问。
“我怎么知道！”仙吏乙说。
……
孙悟空的问题是一个比一个刁钻古怪，把两个仙吏唬的是一愣一愣，一个都答不出来。就在两个仙吏都冥神苦思之际，孙悟空使了个隐身法不见了。
“哈哈，终于把那两个白痴甩掉了！”孙悟空心情大好。
转虹桥，踏玉阶，穿过一排排琼阁伟殿，越过一处处玉宇重檐，孙悟空且行且乐，在天庭各处乱逛。
“赤脚大仙你好呀，哪里去？”
“哇，百花仙子你好漂亮啊！”
“张果老，你的毛驴腿怎么崴了？”
……
孙悟空一路见人便打招呼，可是各路神仙仿佛躲避瘟神一般，见了他就跑，没有一个敢与他搭腔说话。
“他们都怎么了？这样怕俺老孙，我又不会吃了他们。”孙悟空不知道自己就是一个天生的惹祸精，整日惹是生非，连玉帝都为他头疼，第一次神妖大战造就了妖猴的名头，诸神又有哪个不对他退避三舍。
“真没意思，都找不到一个人玩，好想大叫。”孙悟空心中憋闷，对着身边无穷无尽的虚空放声大叫。
“天庭重地，何人胆敢在此大声喧哗？”武德星君带着手下巡逻至此。
“原来是你呀，是不是上次没打够，还想再修理修理！”孙悟空笑道。
“大胆妖猴，你当这是什么地方了？这里是天庭，由不得你放肆！”武德星君恼羞成怒。
“天庭又怎样？在花果山老孙想怎样就怎样，从来都没人敢管，只要我高兴，在天庭照样为所欲为！”
“这不是你的花果山，在花果山你是个妖怪，可以没人管你。可是到了天庭，你就是玉帝敕封的神仙，做神仙就要有神仙的样子！”
“做神仙又是个啥样子？”
“做神仙便不能再有凡人的七情六欲，要忘却尘世间的一切，在你的心中只能有一个至高无上的信念，那就是天庭，你所做的一切都要遵守天规，凡事都不可逾矩，无物无我，心长自在，这才是神仙的最高境界！”
“无物无我，那不如死了算了，这算哪门子神仙！”
“孙悟空，你若仍然留恋尘世，你若不能忘却花果山，将来你一定会后悔！”
“如果你再这样啰啰嗦嗦说个没完，老孙会让你后悔！”孙悟空斜睥着武德星君，冷笑。
“臭猴子，你敢威胁我！”武德星君当即大怒。
“不是威胁，是警告！”
“这有区别吗？”
“是没有区别！”
“那你还说！泼猴！”
“那你还问！白痴！”
“你敢骂我！”
“你真聪明，这都被你听出来了！”
“臭猴子，别以为我怕了你！”
“不怕就放马过来呀！”
“来就来！”
在虚荣与面子的驱使下，武德星君忘记了上次的教训，又过来找猴子动手。
孙悟空这回也没有跟他客气，直接一棍子横扫过去，伴随着一声凄厉的的惨叫，武德星君便从一众天兵的头顶飞了出去。
“孙悟空，你个畜生，就算当了神仙也是个妖孽！”武德星君的声音越去越远。
“不好意思，在这么多的手下面前没有给你留面子！”孙悟空向着远方挥了挥手。
“太不经打了，才一下子就飞了！你们来陪老孙玩玩。”孙悟空挥舞着金箍棒冲着那群巡逻的天兵说道。
那些天兵看了武德星君的下场惊得全都张大了嘴巴，哪里还敢跟他动手，一个二个吓得全都跑了。
七.银河界
“真没劲，一点都不好玩！”孙悟空拄着棒子怏怏道。
“孙悟空！”孙悟空刚刚要走，却听到背后一个声音在叫他。
他迅速转过身去，照着身后的那个声音一棒打下。
“是你！”棒子在紫霞的头顶停住了，即便如此紫霞还是感到了一股沉重的压力，她惊出了一身冷汗。
“不要在我身后一声不响的出现，会打死你的！”孙悟空说。
“你怕吗？你怕会遭人暗算吗？原来在你的心中也是没有安全感的！”紫霞说。
“才不是！”孙悟空倔强道。
“既然你已经走了，为什么又要回来？”
“这天庭又不是你家开的，老孙我为什么就不能回来？”孙悟空反问。
“听说玉帝封你做了齐天大圣，感觉怎么样？”
“感觉太好了，老孙如今和玉皇大帝平起平坐，还有自己的大圣府，不用干活又有饭吃，满天神佛见了俺都敬而远之，下界的妖魔鬼怪谁人敢不高看俺一眼？你看俺如今多有面子，想想这些老孙做梦都会笑醒！”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真正需要的是这些吗？”
“那还用说，俺聚万妖，啸山林，称大圣，上天庭，还不就是想做出个样子让别人看看，现如今俺要多风光有多风光！”
“事情并不像你想的那样简单。你能看到漫天的繁星，可你的目光却永远无法洞穿天际间无边的黑暗！”
“真搞不懂你，小仙女，老孙在天上做了这么大的官，别人羡慕都还来不及，为什么你老是打击俺呢？”
“我一直羡慕你有自己的灵魂，我不想你像其他神仙一样一步步地走入坟墓，最终把自己变成一具麻木的躯壳！你有没有问过自己的内心，你现在比以前更快乐么？”
“这……”孙悟空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其实天庭就像是一个金色的鸟笼，神仙就是这笼中的雀鸟，空有飞翔的愿望，却不能展翅，久而久之，便再也没有了飞翔的勇气。”
“什么意思呀，小姑娘你说话怎么总是这么难懂呀？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有点神经错乱了？”孙悟空搔首挠腮，质疑。
“你不明白，那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紫霞说。
这里没有一丝风，没有一片云，有的只有那无尽的虚空和无穷的黑暗。黑暗中有着亿万点荧光在闪烁，在这样的空间中没有任何的建筑，更看不到任何人，只有满天洋溢着无数银色的微尘，仿佛一片空旷的沙漠。空间的荒寂与天宫的繁华相比，简直是两个极端的世界。
“这是哪里？天庭怎么还有这种地方？”孙悟空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完全没有一点重量，他想要站立，却又找不到一个支点。
“这里是银河界，神人一般都不会来的地方。”紫霞停在了天空的某处说道。
“那你还带俺来这里干什么？”
“我想让你知道这个天宫的真相！”
“咦，萤火虫。”孙悟空没有听到紫霞说什么，却见几点荧光飞过他的面前，他伸手抓去，那几点光却又如磷火般从他的指缝间溜出，“奇怪，不是萤火虫。”
“你是抓不住它们的。”紫霞笑着说。
“这些是什么？好奇怪！”孙悟空问。
“凡间的人们叫它们星星。”
“原来星星长这样！”孙悟空笑道。
“在天界，其实它们是神仙的烦恼！”紫霞说。
“神仙的烦恼？怎么回事？”孙悟空觉得匪夷所思。
紫霞并没有回答，她用手拂去了一层身侧的银核，空中现出了一块古拙明亮的圆镜。
“那又是什么？”孙悟空惊讶道。
“这是昊天镜，可以照出人心底的东西。”
“有这么神奇，俺老孙倒要见识见识！”孙悟空凑了过来。
“只是一块很普通的镜子嘛！”孙悟空向镜中望去，照见了自己的影像。
“你要用心去看，才能看出隐藏在心底的东西！”紫霞提醒道。
孙悟空凝聚心神再次向镜子里面看去，这次看到的却是一条五颜六色的彩虹：“哇，彩虹，好漂亮！”
“那是你心中的七情六欲！如今全都显现出来了！”
“哈哈，连老孙的心事都能看出来，天庭还有这样的宝贝，真有你的！”孙悟空对着镜子说。
“它又不会和你说话，它只能将你心中最真实的一面呈现在你面前！”紫霞对淘气的猴子说。
“小仙女，你过来，让老孙看看你的真实一面是什么样的！”
“一定要看吗？”紫霞似乎不太情愿。
“那当然，老孙的心都被你给看去了，要再不然俺看看你的，那我岂不亏大了？”
紫霞也只得走了过去，这次昊天镜里映照出来的是一排排连绵的大山。
“怎么都是山？该不会是我的花果山吧？”猴子猜测道。
“那些是我心中永远无法逾越的障碍！”紫霞凄凄地说道，孙悟空还来不及细看，她便用手向镜面拭去。
紫霞这一抹，镜子上如水面一般起了波纹，镜像也立刻消失，忽地一道亮光闪过，一颗小小的星星缓缓从镜子里飞出，一瞬便融入到天际的群星之中，而镜面又马上恢复了原先的平静。
“原来星星是这样形成的，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星呢？”孙悟空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紫霞管这些星星叫做神仙的烦恼。
“因为像我这样的神仙太多了！”
“每一颗星星就代表着一个神仙的烦恼，为什么神仙也会有这么多的烦恼？”
“因为他们和凡人一样，心中都有许多无法实现的欲望，可欲望是什么，又有谁能说的清？”
“欲望是什么我知道。”孙悟空说，“欲望就是存在于每一个人心底深处的空洞，灵魂便被藏匿其中。人生的一切活动便是要填补那里面的虚空，这样灵魂便能不断充实，呈现出斑斓的色彩！”
“可是天庭却不允许神仙有欲望，所以才会有这银河界和昊天镜。每当神仙心中有烦恼时，便要从昊天镜中将它擦去，这样就能得到片刻的清静，而每一颗星星也都被关在了这银河界里。可是这样做又能有什么用，欲望只会有增无减，而神仙也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心中的欲望，所以久而久之这里就再也没有人来了，就这样那些神仙变成了自己都不敢面对自己的行尸走肉。”
“都是一群虚伪的东西，口口声声说什么无欲无求，老孙就没见过这世上有谁能够无欲无求！”
“有啊，玉皇大帝和如来佛祖就无欲无求，他们都已经功参造化，与这个天地融为一体，所以他们才是天界的主宰！”
“可他们绝不快乐，因为他们从不痛苦；他们从未得到，因为他们已有全部；他们从不思考，因为他们无所不知；他们从不追求，因为他们已是全能。像他们这样的人生又能有什么意义！”
“孙悟空你说的不错，满天的神佛都在标榜如来和玉帝的极致境界，如果他们都能像你这样想就好了！”
“哼，若我是他们，便砸了这昊天镜，封了这银河界，将那满天的星星挂满天宫各处。哈哈，原来星星是这般璀璨，烦恼也会如此美丽。”
“可惜你却做不到！”
“谁说我做不到，俺就做给你看！”孙悟空性起，拿起金箍棒照着昊天镜便打。
一棒打去，金箍棒就像不是打在实物之上一样，居然丝毫都不受力。昊天镜粼粼如波光荡漾，水纹扩散殆尽，很快就回复了平静，镜面依然完好无损。
“可恶，再来！”孙猴子奋起万钧之棒隆隆打下，气势汹汹，一棒更胜一棒，却不能让昊天镜有任何伤损。
“孙悟空，你省省吧，天大地大，有很多事情是你所不能办到的！”紫霞劝道。
“什么天大地大，老孙只知道，这地再大，也只不过是俺两脚之间的跨度；这天再大，也没有俺的心大！”孙悟空尚不服气。
“连天地都不放在眼里，果然是个无法无天的美猴王！”紫霞笑了。
忽然紫霞好像明白了什么，她的眼里一下子迸发出了敏睿的亮光，“是魄力，一定要有魄力，追求心中的向往，永远不要卑微地活着，哪怕失败了，也不要自己的一生平庸，这便是你吗，孙悟空！”
此时的孙悟空已经打累了，拄着棍子便睡着了。
“谢谢你，孙悟空，是你又给我了飞翔的勇气！”紫霞会心地笑了。
八.不满（上）
孙悟空天生就不安分，自就任齐天大圣以来，今日东游，明日西荡，云去云来，行踪不定，安静宁神二司仙吏哪里管得住他，每次都被整的晕头转向。玉帝恐时日久了猴子闲中生事，于是又为他安排了看守蟠桃园的差事。“大圣，这蟠桃园中，有蟠桃三千六百株：前面一千二百株，花微果小，三千年一熟，人吃了成仙了道，体健身轻。中间一千二百株，层花甘实，六千年一熟，人吃了霞举飞升，长生不老。后面一千二百株，紫纹缃核，九千年一熟，人吃了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蟠桃园土地殷勤地向孙悟空介绍着每一种蟠桃树。
“这么多的桃子，让俺老孙先吃一个尝尝鲜！”孙悟空听得心花怒放，伸手便要去采摘蟠桃。
吓得土地慌忙制住：“大圣不可，这些蟠桃都是伺候王母娘娘做瑶池蟠桃盛会之用，没有玉帝王母的旨意不可妄动！”
“原来是这样！”猴子肚里的馋虫早已被勾起，又岂肯轻易罢手，于是打了个哈欠道：“老孙觉得困倦了，要再此小憩一会，你且出外等候！”于是土地便退了出去。
“玉帝既让老孙来守蟠桃，我且吃他一颗桃子又能如何！”土地前脚刚走，孙悟空便摘下一颗生长了九千年的大桃吃了起来。
“这天上的桃子果然比俺花果山的山桃好吃，反正这么多的桃子玉帝王母也吃不完，倒不如便宜了俺老孙！”孙悟空索性坐到树上，拣那熟透的大桃自在受用，吃了个大饱。
“孙悟空，孙大圣，你在哪儿？”远远地传来了女子的声音。
“咦，怎么有仙女来了？”孙悟空寻思道，“该不会是紫霞那疯丫头又跑来缠着俺老孙了吧，我算怕了她，为什么就不肯放过我呢，难道俺真有这么大的魅力么？”孙悟空急忙变作一颗大桃，躲在大树梢头浓叶之下。
孙悟空这次猜错了，来的不是紫霞，而是七个身着不同颜色服饰的仙女。
“怎么没有看到齐天大圣？一定是那个老土地不想让我们摘桃，故意来骗我们！”素衣仙女说。
“是王母娘娘吩咐我们来的，谅他也不敢！”青衣仙女道。
“没想到三千年这么快就过去了，王母娘娘又要举办蟠桃大会了。”皂衣仙女说。
“是呀，听说这一次请的神仙比上一次还要多。”黄衣仙女说。
“哈哈，你很快又能见到你的二郎神了，是不是很开心呀？”绿衣仙女取笑道。
“你，你胡说！”黄衣仙女急道。
“我哪有胡说了，上次蟠桃大会上你还给二郎神斟酒了呢，而且他还不知是不是故意地摸了你的手，我都看见了！”绿意仙女又道。
“哪有？你不也给赤脚大仙斟酒了么？”黄衣仙女急得脸都红了。
“那有什么，赤脚大仙都能当我爷爷了，哪有二郎神那么年轻，那么英俊，又那么温柔！”绿意仙女不客气地说。
黄衣仙女脸红得更厉害了，“不要挖苦我，人家二郎神都已经有了婉华仙子了！”
“是呀，二郎神和婉华仙子才是一对，这段姻缘还是天定的呢，连玉帝和王母都不能说什么，真让人羡慕！”紫衣仙女说道。
“怎么了？阿紫，干嘛这样羡慕人家呀？是不是你也思春了？”古灵精怪的绿意仙女又转移了取笑的对象。
“再胡说我撕了你的嘴！”紫衣仙女嗔道。
“看你这副花痴样，说不定哪一天你就违犯天规偷偷跑到凡间找情人去了，到那个时候就算你是王母娘娘最宠爱的仙女恐怕也难逃罪责了！”绿意仙女的嘴说起来没遮没拦。
孙悟空在枝头听着这些天庭的八卦新闻禁不住偷偷乐出声来。
“有人！”皂衣听见吓了一跳。
“哪里有人？没想到在天上你还这么疑神疑鬼的，恐怕是你心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吧。”绿衣仙女笑道。
“别再胡说了，就你一天到晚没一点的正经！”紫衣仙女责怪道。
“哇，王母娘娘最宠爱的仙女生气了！”绿衣仙女调笑说。
“这妮子又胡说，王母娘娘最宠爱的仙女才不是我，是紫霞才对！”
“紫霞，就是两百年前从云彩里化出来的那个小仙女吧。她可是天庭最古怪的神仙呀，除了在云彩里面织锦以外她什么都不做，可不知为什么王母娘娘就是喜欢她织锦出的彩霞！”黄衣仙女说。
“可不是吗？要不就凭她一个刚刚在天庭诞生的小仙子怎么能受到娘娘的青睐，听说当年还是王母娘娘将她变出来的呢！”皂衣仙女嫉妒道。
“你们知道吗？”绿衣仙女神神秘秘地说，“听说紫霞最近和那个最让天庭头疼的妖猴走得很近！”
“是吗？”
“那当然了，我都撞见他们好多次了。紫霞平时一向沉默，可不知为何见了妖猴仿佛就有说不完的话，你说奇怪不奇怪？”
“咦，有这事？是挺奇怪的！”
“我猜紫霞八成是看上那个猴子了！”
“啊，不会吧，神仙是不能私动感情的，更何况那只是个猴子！”
“哈哈，怎么不可能？一个是怪里怪气傻乎乎的小仙子，一个是没规没矩毛茸茸的臭猴子，我看他们就是绝配！”绿衣仙女乐道。
“哈哈，毛茸茸的猴子……傻乎乎的仙子，你说得真好笑……”一群仙女都笑了起来。
“姐妹们，别笑了！听说那个妖猴就是这蟠桃园的齐天大圣，那猴子性情乖张，不好惹，若是让他听到我们背地里议论他，那可不得了了。”红衣仙女担忧道。
“姐姐，怕什么，反正那猴子又不在这，我们很久都没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了！”绿衣仙女笑得脸颊绯红。
“就你嘴贫，赶快摘桃吧，娘娘还等着我们回去呢！”红衣仙女笑骂着说道。
九.不满（下）
“竟然敢这样藐视俺老孙！”孙悟空听到她们说话恨得牙根发痒，如果不是变成了桃子，恐怕他早就发作了。
“怎么尽是这样的桃子，又青又小！也不知那个齐天大圣是怎么管理的！”红衣仙女埋怨道。
“姐姐，这里有一个大桃。”绿衣仙女发现了孙悟空，兴奋地嚷了起来。
“我来！”
“我来！”
……七个仙女都争抢着要去摘桃。
“你等是什么人？胆敢私摘仙桃！”孙悟空变回了本相，一脸凶恶地模样出现在了七仙女的面前。
“大圣，我等是瑶池的宫女，是奉王母娘娘懿旨来此采摘蟠桃。”为首的红衣仙女壮着胆子说道。
“少拿王母来压我，你等未经俺的许可怎敢偷俺的桃子？”孙悟空斥道。
“这桃子是天庭的，怎么又成你的了？”绿衣仙女不服道。
“玉帝既命俺来掌管蟠桃园，这桃子就是俺家的！”
“连王母的懿旨你都不放在眼里吗？”
“老孙可是齐天大圣与玉皇大帝平起平坐，她王母又算什么，俺可不买她的帐！”
“可你齐天大圣的名头是虚的！”
“什么虚不虚的？俺可是响当当的大圣，在妖界谁人不知，她王母才是虚的！”猴子一个劲地耍赖放刁。
“你敢对王母不敬？”绿意仙女难以置信地看着孙悟空。
“老孙生来就从没尊敬过谁！”
“你……老大的胆子！”
“不大不大，老孙胆子再大也没有你们大，偷东西都偷到俺老孙头上来了！”
“臭猴子，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到底是谁在偷呢？这蟠桃园里个大的桃子都被你一个人偷去了，还说我们！”绿衣仙女气得杏眼圆睁。
“你哪只眼睛看见是老孙偷了？”孙悟空无赖道。
“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你现在嘴上还粘着桃汁呢！”
“小丫头你眼神不好使，我这是口水流出来了！”孙悟空抹了一下嘴巴。
“你胡说，好端端地怎么会流口水？”
“老孙看你长得漂亮嘴馋行不行！”
“你……无赖！”一向能言善说的绿衣仙女碰到难缠的猴子也没有办法。
“你说谁呢？”孙悟空佯装生气，心里却早已乐翻了天。
“大圣息怒！”说这话的是红衣仙女，“我妹妹不懂事冲撞大圣，我代她向您赔礼了！”
“你这丫头说话还算中听。”孙悟空一副胜利的样子。
“还望大圣高台贵手让我们姐妹摘几个桃子以作蟠桃大会之用！”
“这蟠桃大会是什么名堂？”孙悟空问。
“这蟠桃大会是天庭三千年一次的盛会，玉帝王母极度重视，届时天庭会设蟠桃宴款待各路神仙，以示恩宠！”
“哦，请的都是哪路神仙？”孙悟空兴致盎然地问道。
“请的是西天佛老、菩萨、罗汉，南方南极观音。”
“还有呢？”
“东方崇恩圣帝，十洲三岛仙翁，北方北极玄灵，中央黄极黄角大仙，这个是五方五老。”
“还有呢？”
“还有五斗星君，上八洞三清、四帝、太乙天仙等众，中八洞玉皇、九垒、海岳神仙，下八洞幽冥教主、注世地仙。”
“就这些吗？”
“各宫各殿大小尊神，也一齐赴蟠桃嘉会！”
“那也包括俺老孙么？”
“这个倒不曾听说！”
“可恶，有吃的竟然都不叫俺！”猴子又动怒了。
“像你这样的下仙是不能参加蟠桃盛会的！”不知是哪位仙女心直口快，说了这么一句。
“下仙？俺可是玉帝册封的堂堂齐天大圣，居然被你们说成下仙！”孙悟空听了怒火更胜。
“臭猴子，都说了你这个齐天大圣是虚衔。”绿衣仙女冷嘲热讽道，“虚衔懂不懂？就是有名无实，有官无禄，没有人会把你当回事的！”
“岂有此理！拿俺老孙当摆设是不是？天庭，既然你们不把老孙当回事，那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俺的手段！”孙悟空使了个定身法将七个仙女定在当地，愤然离去。
爆发了，心中的不满即将爆发了，那个惊天动地的时刻终于就要到了。
“孙悟空，气呼呼地哪里去呀？”刚出了蟠桃园孙悟空就碰到了紫霞。
“你是来找俺老孙的吗？”
“是呀，我一个人很寂寞，想找你说说话，听你讲讲花果山的故事！”
“没空，正烦着呢！”猴子没好气道。
“出什么事啦？”紫霞问。
“怎么你没去参加蟠桃会么？”
“为什么要去呢？他们又没有请我！”
“为什么不请你？你不是王母娘娘最宠爱的仙女么？”
“不知为什么最近天上的神仙都在躲着我！”
“是因为俺老孙的缘故么？”
“都说了不知道了，不过我也不想知道！他们从来不会明白我心里在想些什么，我更不需要知道他们心里的想法！”
“蟠桃大会没有请你，这么没面子的事情，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在乎吗？”
“为什么要在乎呢？在这天上除了我的云彩以外没什么值得我在乎！”
“你不在乎，可俺老孙在乎！”孙悟空生气地离开。
“孙悟空你要去干嘛？”紫霞在后面追问道。
“老孙要去给他们留个念想！”
……
十.白骨精（上）
孙悟空这一去果然又惹了祸，《天庭志怪书.猴王本纪.逆天篇》中记载有这样一段话：猴王受抚返天，帝恩甚厚，授大圣衔，赐齐天府，赏金花御酒，荣宠之至。奈猴逆生来无状，恶性难除，不思报天，反生祸心，偷蟠桃，盗御酒，于蟠桃会日大闹瑶池盛宴，后仗酒错步撞入兜率天宫，吃却金丹无数，天庭自立，胆大妄为者惟此逆也。
“好困呀，没想到吃多了金丹也会犯困！”孙悟空偷丹盗酒后并不急着离开，他仿佛没事人一般爬上了一朵云彩，倒头呼呼便睡，而他这一睡却又引出了另一段开始。
“当时他就睡在一朵云彩上，带着一身的酒气仰面朝天，若不仔细看还以为他是一块雨云呢。他睡觉的样子很怪，但想起来却又是那么的迷人，睡梦中的他嘴角边一直挂着那丝邪邪的微笑，我听说如果一个人在睡梦中还带着微笑，那他的内心世界一定非常丰富，他的一生也绝对不会平凡。”每当白晶晶回忆起与孙悟空初次见面时的那个情景，都是带着甜美的微笑。
“喂，猴子，南天门怎么走？”白晶晶见了孙悟空便急冲冲地上来问道。
“我叫孙悟空，不叫‘喂，猴子’，你怎么这么没教养，没看到人家在睡觉吗？”孙悟空醒来趴在云上气呼呼地问。
“哦，大白天就在睡觉？孙悟空，可刚刚我明明看到你的眼睛是睁着的！”白晶晶说。
“谁规定睡觉就一定要闭着眼睛啦？老孙这是睡觉时都保持着一份警醒好不好！”
“噢，头一次见到有人这样睡觉，你真奇怪！”白晶晶笑了。
“我也在奇怪呢，白骨精，你跑到天庭做什么来了？”孙悟空问道。
“我不叫白骨精，我叫白晶晶！”白晶晶说完这句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敢相信地惊问：“你怎么会知道我的真身？”
“这又算得了什么，天底下就没有哪个妖精能逃得过俺老孙的火眼金睛。”孙悟空自傲地笑了。
“那你也不能当面叫出来呀，人家毕竟是个女的嘛！”白晶晶羞答答地说。
“怎么？害羞了？原来妖精害羞是这个样子，俺总算见识了，哈哈……”孙悟空咯咯地笑个不停。
“臭猴子，别笑了！”白晶晶急了，“你有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不准叫我白骨精！”
“那叫你什么？”
“我有名字的，叫我白晶晶！”
“什么白晶晶？还白森森呢，在我眼里你不就是一具白森森的骷髅嘛。”
“你胡说，你见过天下间有我这么漂亮的骷髅吗？”白晶晶故意在孙悟空面前扭动着细柳般的腰肢，妩媚地说道。
“别在我面前显摆了，就算你穿着再华丽的衣裳也遮不住你一身累累的白骨。不过就你这一副活生生的粉骷髅在骷髅堆里也算是不俗了。”孙悟空都懒得看白晶晶一眼。
“你……干嘛说得这么直白，你就不能骗骗我吗？”白晶晶不高兴地说。
“你是让俺老孙睁眼说瞎话了，对不起，老孙从来都不会扯谎！”孙悟空不客气地说道。
“你……气死我了！”白骨精气得苍白的脸上居然浮现出了一丝血色。
“嘘！”孙悟空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有人过来了，难道俺老孙干的好事这么快就事发了？”
“孙悟空，你说什么？真的有人来了吗？”白晶晶忽然变得紧张起来。
“听声音还很杂乱，像是来了不少人，天庭这次的动静可不小！”孙悟空俯下身来，将耳朵贴在云路上倾听。
“你听清楚了，是往这边来的吗？到底来了多少人呀？”白晶晶催问道。
孙悟空依然趴在地上慢慢数道：“一、二、三……都在朝这边赶过来了，来的真急呀。总共来了三十九人，都是天兵天将，还都拿着家伙呢，为首的是武德星君！”
“哇，这你都能听得出来，好厉害呀！”白晶晶此时对孙悟空是由衷的敬佩。
“那当然了，谁让俺是孙悟空呢。”猴子一点都不谦虚。
“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么？”白晶晶不解地问。
“可以呀，因为我看到他们都已经到了，就在你身后呢。”孙悟空朝白晶晶的背后努了努嘴。
“啊！”白晶晶惊叫着回过头去，果然见到神兵天将陆续到位，一个个凶神恶煞般地罗列在自己身后。
“白骨精，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伙同毒火鬼王上天庭偷窍。玉帝颁旨命我前来拿你，识相的赶快束手就擒，本神尚可饶你一命。如若敢说半个‘不’字，定叫你形神俱灭！”武德星君指着白骨精叫嚣道。
“白骨精，原来你也在天上犯了事呀！”孙悟空刚说了这句便自觉有些不妥，忙道：“呸，为什么我要说‘也’？”
“哼，就凭你们这些毛神也想要拿住我，做梦去吧！”白骨精横剑在手，公然反抗道。
“还敢拒捕，你这是找死，你们给我把她拿下！”武德星君朝自己的手下挥手示意。
一众天兵天将收到上司命令不敢迟疑，一件件大刀阔斧、长枪利戟纷纷向着白晶晶招架过去。白晶晶亦不甘示弱，宝剑铿然出鞘，剑啸连连，破空之声隆隆不绝，挽起一串剑花与天兵天将们战在一处。
“打吧，打吧，反正不是来找俺的茬，我且看个热闹吧！”孙悟空谁都不帮，负手坐在云彩上只管看戏。
武德星君手下的兵将也像他一样无用，与白晶晶交战不到一会，便被她打了个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一群废物，看我的！”摊上这么一群不争气的手下，武德星君此时也只有自己动手了。
十一.白骨精（下）
白晶晶又与武德星君打了起来，武德星君不同于那群窝囊的手下，多少有些本事，白晶晶这一战打的却不似刚才那般轻松。武德星君急于求胜，气势凶猛，招式套路大开大阖，大起大落，欲将白骨精逼上绝路。可是白晶晶应对沉着，身法轻巧灵活，一把剑舞得上下翻飞密不透风，将全身各处要害牢牢护住，一时之间武德星君想要取胜也是十分艰难。
“你们这些废物还等什么，一起上啊！”久战不下，武德星君心急如焚，连忙叫上了手下一同攻击白骨精。
三十八名天将也加入了战团，战局陡然大变，形式不容乐观，白晶晶这边渐渐捉襟见肘，应顾不暇。
“居然使用人海战术来打一个女的，好没羞啊！”孙悟空捂着脸不齿道。
“什么羞不羞的，只要拿住了她到玉帝那里就能见功。”武德星君这时终于注意到了孙悟空这个闲人，“孙悟空，快来帮忙一起打她！”
“俺做人最讲道理了，人家又没有招惹我，我干嘛打她！”猴子并没有动手的意思。
“别忘了你也是天庭的一份子，跑了这个妖精，玉帝怪罪下来，你担待的起么？”武德星君边打边说。
“若不提玉帝还好，居然拿他来压俺老孙，你知不知道这让我很不爽。想让我帮你打架，门都没有！”孙悟空心高气傲，一生最受不得被人欺压。
武德星君又与白晶晶过了几招，虽然加上了其他众天兵在数量上占据了显著优势，而且眼下一直处在上风，可是要拿下白骨精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没奈何，他只得低声下气地讨好孙悟空：“孙悟空，你说怎样才肯帮我？”
“想让我帮忙，除非你求我呀！”孙悟空提出了这样的条件。
为了面子武德星君犹豫了一下没有张口，稍一分神自己险些被白骨精的寒霜剑刺到，这下他又对白骨精的厉害有了重新认识。慎重思虑再三，最后武德星君还是开口对孙悟空说：“好了，孙悟空，就算我求你了。快帮我打她！”
谁知孙悟空并不理睬他：“你这也算求人呀，太勉强了！”
“那你还要怎样？”猴子的无理取闹终于让武德星君有些震怒。
“你好歹也要叫声大圣爷，再说一个‘请’字嘛！”孙悟空又开出了这样的筹码。
“呸，臭猴子，给脸不要脸！就算不用你帮忙我也能把这妖精擒住！”武德星君终于还是没能放下身段任猴子侮辱，他开口大骂了孙悟空，可是他却不知道正是这一骂让他彻底输了这场战斗。
“小样，你敢骂我！今天这个脸老孙还就不要了！”孙悟空勃然大怒，旋即又对白晶晶说：“白骨精，只要你说一句让俺中意的话，俺就帮你把这群毛神全都打发了！”
“大圣爷，请你救我一救！”白晶晶早已力竭殆尽，见到这样的机会又怎么会错过。
“好嘢，舒坦了，老孙来也！”孙悟空抖擞一下腰身，从耳中擎出了金箍棒，迎风幌了幌变作碗口粗细，一路棍法使得呼啸生风，刚劲威猛，众神见了躲都来不及，又有哪个敢挡。顷刻间孙悟空就给白晶晶解了围，那帮天兵天将尽皆被打散，只余下武德星君一个人。
“孙悟空，你竟然相助这个妖精，这可是与天庭为敌，你不要命了吗？”武德星君气急败坏地叫嚷。
“嘿嘿！”孙悟空什么也没有说，冷笑了两声，一步一步向他走了过来。
“孙悟空，你想要干什么？不要乱来呀！”见孙悟空一步步地走近，武德星君情不自禁地害怕起来。
“刚才是谁说俺不要脸来着，你说我要干什么？”孙悟空一脸的笑意，提醒过后又来发问。
“不用说了，我知道你要干什么了！”武德星君说话的底气都没那么足了。
“好在你还有自知之明！”孙悟空冷冷地笑了。
“你……你转过身去，让我……自己来！”武德星君连说话都变得哆嗦起来。
“这倒省得俺自己动手了！”孙悟空背过身去。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武德星君在孙悟空身后突施暗算，可是他的阴招还没有碰到孙悟空，就被孙悟空一记后螳腿给踢飞了出去。
“早猜到你会这样，活该！”孙悟空一点都不同情他。
“孙悟空，你个畜生，就算当了神仙也是个妖孽！”惨叫过后，武德星君逐渐远去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孙悟空，没想到你竟然为了我与天庭反目，让我该如何报答你呢？”白晶晶感激地说道。
“千万不要说什么以身相许的话，俺老孙可不想下半辈子搂着一副骷髅睡觉。”孙悟空赶忙打住。
“你……”白晶晶想要发怒，可心底却并没有怒意涌出来，她冲着孙悟空莞尔一笑道：“不管怎样，谢谢你今天救了我，我不会忘记这一天的！”
孙悟空与白晶晶的初次邂逅就这样结束了，这样的开始对白晶晶以后的人生而言不知是一种幸福还是一种噩梦。世间有一种感觉，可意会而不可言传；世间有一种梦幻，多情之后是无尽的伤感；世间有一种追求，是永不能实现却又永无怨无悔的爱恋。孤单不是与生俱来，而是由你爱上一个人的那一刻开始。喜欢一个人，是不会有痛苦的。爱一个人，也许有绵长的痛苦，但他带给你的快乐，也是世上最大的快乐。
“有一种情，叫一见钟情；有一种怨，叫一厢情愿；有情而无怨是心甘，有情而生怨是无奈。心愈甘，情越浓；怨愈深，情越重。心甘自然情愿，无奈又是何妨？当初的相遇不知是不是一个错误，如果是，那我愿一错再错！”许多年后白骨精仍是这样想的。
十二.毒火鬼王
“孙悟空，为什么在我的梦里会有你的花果山？为什么在这个天庭中我只想和你一个人说话？为什么我每次和你说话时你都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这些问题为什么我不敢当面问你？为什么你每次都是走的那么匆忙？”凌霄宝殿之外，紫霞对着翻腾的云海深处不断地发问。“一直以来我都做着这样一个梦：梦中的意中人是位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五彩祥云，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时刻来迎娶我，从此我将不再属于这片寂寥的天宫，我将同他在天地间一起自由地翱翔！”紫霞一个人自言自语，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被稀释进宇宙间的虚空，冷却在无尽的寒风之中。
“孙悟空，你是我梦中的这个人吗？”紫霞的心中充满了幻想，“如果你是，希望在我转身的下一刻就能看见你！”
紫霞闭上了眼睛，心中默默地祈祷着孙悟空的出现，忽然他真的听到身后传来一串脚步声。
“孙悟空，是你吗？”紫霞惊喜地回过身去。
“我不是孙悟空，我是毒火鬼王呀！”一个红衣红发，满身邋遢的魔王狰狰地笑着出现在紫霞的身后。
“你是何方妖孽？胆敢来此！”紫霞心中难掩失望，见了眼前的魔王难免有一丝恼怒。
“嘿嘿，小姑娘记性不太好！都说了我是黑风山毒火鬼王。”毒火鬼王阴冷地笑道。
“你来天庭作甚？”紫霞很是奇怪，什么时候下界的妖魔也敢跑到天庭作乱来了。
“俺来天庭找寻一样东西，不过现在已经得手了。”
“那你还敢留在这里！就不怕天将来拿你吗？”
“当然怕了，所以俺才要来找你嘛！”毒火鬼王一脸阴险的笑，那样的笑容将他原本就十分怪异的脸庞扭曲得更加丑陋。
“你想做什么？”紫霞从心里对他这副丑恶的嘴脸极度厌恶。
“想拿你做个人质，这样就不用忌惮那些天兵天将了！”毒火鬼王眼缝中的眯出了一丝不怀好意的奸笑。
“妖孽，不得放肆！”紫霞满面冰霜，一边说一边警惕性地将手按在了紫青宝剑上。
毒火鬼王与紫霞相距不到十尺，见她想要反抗，急忙将身体化成一道流线疾扑过来。紫霞尚未拔出宝剑，便被毒火鬼王扣住了手腕上的脉门，一道暗劲传来，紫霞顿时浑身疲软，手脚无力。
“妖孽，快放手！”毒火鬼王一把将紫霞扛在肩上，拔腿就跑，紫霞既无法反抗，又动弹不得，急得大喊大叫。
“嘿嘿，好不容易抓了个人质，俺怎么能轻易放手！”毒火鬼王扛着紫霞疾步如飞，满天的云雾都被他迅捷的身影冲散。
正在这时，毒火鬼王忽然感到头顶上有一股极大的压力传来，这种沉重的覆压足有万钧之势，自上而下罩住了全身，几乎让他不能移动。嗅到了危险地气息，毒火鬼王想都没想便一个潜意识的动作将紫霞仙子丢在了一边，自己也跟着一个鲤鱼翻身躲开了这种重压的覆盖。
“轰！”金箍棒重重地砸落下来，毒火鬼王与紫霞身侧的云层全部塌陷，云路也随着这一击被一分为二。
刚刚躲开了这一击，毒火鬼王就知道是谁来了，而此时孙悟空已将棍子扛在了后肩上，挑衅般地冲着他这边讪笑。
“孙悟空，你又来管我的闲事！”毒火鬼王气恼道。
“老鬼，人家小姑娘跟你无冤无仇的，你这样做会吓坏人家的！”孙悟空顽皮地说道。
“哼，你孙猴子什么时候也懂得怜香惜玉了？”
“那当然，俺老孙可是人见人爱，迷死人不偿命的美猴王呀，总不能看着你让人家香消玉殒而俺却无动于衷吧！”
“你别欺人太甚了！”
“哪有？老孙哪里欺负你了？俺只不过是看不惯你的这等卑劣行径罢了！”孙悟空忽然又翻出了旧账，“刚刚在太上老君的兜率宫你偷盗被俺看见也就算了，现在你又做下这等掳人的行为，我都替你感到脸红。老鬼，你到底知不知道羞字怎么写呀？你要不知道，就让俺教教你！”
“孙大圣品行高洁，不愧是天界的楷模，在下实在佩服，佩——服！”毒火鬼王故意将‘佩服’二字声音拉得老长。
“这话说得倒是不错，没想到你还挺明白！”孙悟空最喜欢被人奉承，他没有听出毒火鬼王的言外之意，得了这个便宜便卖起乖来。
“请问大圣，太上老君的金丹味道如何？”毒火鬼王词锋突转，脸上的表情充满了不屑。
“什么金丹呀？”孙悟空故作姿态道，“你说的是太上老君紫金红葫芦里面装的东西吧，那不是炒豆么！以俺跟老倌的交情，吃他几颗炒豆又能如何？”
“别的事暂且不论，今日你真要跟我过不去吗？”毒火鬼王怎么也没想到猴子会这般厚颜。
“不是我要跟你过不去，是你要跟人家小姑娘过不去呀！老鬼，不是我说你，你好歹也一大把年纪了，为什么你偏偏不跟自己过不去，也不跟我过不去，而非要跟一个小姑娘过不去呢。如果我不是看不过去你跟人家小姑娘过不去，我又怎么会上赶着跟你过不去呢，所以现在不是我在跟你过不去，而是你在跟小姑娘过不去。你也不要再认为是我在跟你过不去，我们无冤无仇没必要谁跟谁过不去呀，只要你不再跟小姑娘过不去了，我就不会再跟你过不去了，这样大家就都不会存在谁跟谁过不去了，你看我说得对不对？”孙悟空稀里哗啦说了一大串恐怕只有他自己才能听明白的话。
“哈哈……什么过去过不去的……孙悟空，你真逗！”紫霞笑得趴在地上起不来。
“鬼晓得你在说什么！”毒火鬼王听了直觉得头痛。
“你不就是鬼嘛，怎么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你……”毒火鬼王怔住了一会，改口道：“天晓得你在说什么！孙悟空，你本是妖，我是魔，妖魔本为一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今日我就看在与你同根的份上，且不与你多作计较，你好自为之吧！”毒火鬼王使了个遁身法潜入云中不见了。
“谁跟你同根生啦，这老鬼，临走都不忘跟俺套近乎！”孙悟空对着毒火鬼王消失的地方丢下了这么一句。
十三.拔剑
“哈哈……真好笑！”此刻紫霞还是趴在地上咯咯地笑个不停。
“小姑娘，你吃错药啦，怎么笑得没完没了了！”
“可是，真的很好笑呀！”紫霞擦了擦笑出的眼泪说。
“是吗？怎么我和毒火鬼王都不觉得好笑呢？小仙女，你是不是没笑过呀？”
“孙悟空，你知道吗？在这天上每一个神仙平素都是绷着一副严肃的嘴脸，因为玉帝不准许他们发笑，那样会失了天神的威严。他们从来都不敢将内心的情感流露在脸上，因为天规不允许神仙有凡人的情欲。今天我才发现原来自己也会笑，原来大笑一场会这么的舒服。”紫霞面带微笑说道。
“俺老孙在花果山当妖王时，整天与孩儿们斗酒唱歌，宴饮笙弦，通宵达旦，欢笑不停，从来都没人敢管。哪晓得做神仙还要绷着一张臭脸，像死了老爸一样，早知道是这样，这个天庭俺就不来了！”孙悟空心里生出了后悔之意。
“真羡慕你在花果山的日子，好自由！”紫霞眼中灵光闪闪，沉浸在遐想之中。
“光羡慕多没意思，小仙女，如果你愿意，可以跟我一同回花果山。”
“孙悟空，你说什么？”紫霞不敢相信孙悟空竟然会主动邀请自己。
“俺说要带你一同回花果山呀，这次你听清楚了吧！”孙悟空又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你现在改变了主意，上次你不是不肯带我走嘛！”紫霞终于确定了孙悟空不是在开玩笑。
“你不是一直想去俺的花果山吗？这次俺都肯带你走了，为什么你还要问为什么？”
“可我想知道你是不是真心带我走！”
“那当然了，俺老孙的信誉你还信不过吗！要不然俺也不会救你呀！”
“可我还想知道让你改变主意的原因！”
“原因还不简单，俺在天上跟你交情还不错，既然你那么喜欢我的花果山，俺就做个顺水人情，成人之美还不好嘛！”
“你会有那么好心？我不信！”紫霞会相信才怪。
猴子眼睛骨碌一转又说道：“这个理由是有点牵强，不过俺还有一个理由：你在天上无依无靠的，既没什么背景，又与其他神仙合不来，俺看你一个小女子挺可怜的，怕你被别人欺负，所以要把你带到花果山保护你。”
“虚情假意，你自己会相信吗？”孙悟空的话依然取信不了紫霞。
“想想是不太容易让人相信！”猴子抓耳挠腮，情急之中又编出了一个理由：“俺看你心灵手巧，连织出的云彩都这样美，所以想让你回去帮俺把花果山也装点装点！”
“你还有更好点的理由吗？”紫霞可没有那么好骗。
“算了，算了，俺果然不是块扯谎的料。”孙悟空一下彻底没辙了，只好将心底的不良企图合盘托出：“实话告诉你吧，老孙在天庭也犯了点事，这事儿还不算小，天庭定不会善罢甘休。虽然老孙不怕天庭，可有个人质总比没有好吧，俺又不想使用像毒火鬼王那样没面子的下三滥手段，所以才要请你去花果山走一趟。”
“这倒像是一句真话。”紫霞面色如常，平静地说道。
“放心吧，只是当个人质，你只当是到花果山去做做客，散散心，俺老孙一定好生款待，绝不会伤害你的！”
过了一会，紫霞却没有理睬孙悟空，猴子这下急了：“小姑娘，成与不成，你倒是给句话呀！”
“还没有见过像你这样当坏人的，明明想打坏主意，可是说话又这么客气。”紫霞看了孙悟空一眼，笑了。
“你是嫌俺不够凶恶了！”孙悟空也觉得自己没有出息，当个坏蛋也要被鄙视，真是失败。他绷紧面孔故作凶恶状道：“小仙女，你最好乖乖地跟俺走，否则俺发起狠来，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这样够恶了吧！”孙悟空心想，可是紫霞仿佛凝神在思索着什么，并没有搭理他。
孙悟空又急了：“小仙女，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呀。好歹你也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让俺把你抓了了事；或者你随便摆个反抗的姿势，让俺拿了你走人！”
“孙悟空，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要带我走，要让我心甘情愿地跟你离开，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紫霞忽道。
“什么事？”猴子凑过来问。
“这把紫青宝剑与我心意相通，除了我以外就没有人能将它拔出。如果你能拔出我的紫青宝剑，我就跟你走。”
“你们女人还真是麻烦，痛痛快快地跟俺走不就完了么，还非要弄出一把什么破剑来试探俺！”
“那你是拔还是不拔？”
“拔，怎么不拔？想俺老孙一万三千五百斤的如意金箍棒都能拿得动，还能拔不出你这区区一把破剑嘛？”孙悟空从紫霞的手中一把抓过了紫青宝剑。
“呛啷！”宝剑出鞘之声清脆悦耳，孙悟空轻而易举地便拔了出来。
“不过如此嘛！”紫青宝剑还在他的手中泛着幽幽寒光，孙悟空把玩着宝剑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成就感，无所谓地笑了笑。
“原来真的是他！”在紫青宝剑被拔出的那一瞬间紫霞心中紧闭的那扇门也仿佛被打开，阳光豁然透射进来，将她心中那个最不为人知的阴暗角落照彻的一片光明。
“孙悟空，你飞慢一点行吗！”紫霞与孙悟空同在一片云上飞行。
“这还不够慢么？如果不是带着你，俺老孙一个跟头就翻回花果山了。”
“噢，是吗？怎么我还是觉得有点快呢？”紫霞倚着孙悟空的肩背暧昧地说道，这一刻她心中忽然有种幻想，如果与孙悟空就这样一起飞翔，一辈子也飞不到终点该有多好。
“小仙女，怎么我觉得你的神情今天有些奇怪呢？”孙悟空觉察到了紫霞今天与往日的不同。
“哦，是吗？怎么我不觉得呢？”紫霞不知所措地笑了笑。
“是不是快要去我的花果山，你开心的有点过了头了？”孙悟空猜测道。
“也许是吧。好想看到花果山呀，真怀念那满山的花和果，还有那一片有着呼吸和心跳的大海！想想这些我就好高兴！”紫霞满脸陶醉，痴痴地幻想着。
“小仙女，别忘了你是俺的人质呀，怎么你一点都不像是被人劫持的样子呀？”
“那也要看是被谁劫持了？”紫霞的嘴角泛起一抹甜甜的笑意。
“啊，什么？”孙悟空专心驾云，一时间听得不是很明白。
“哦……我是说花果山这么美，就算是被劫持了我也愿意去。”紫霞脸上浮出了一丝红晕，赶忙改口。
“那当然了，谁要是敢说俺的花果山不够漂亮，我一定跟他急！”每次一提到你花果山，孙悟空就颇为自傲。
“我们是不是到了，我好像听到花果山的歌声了！”紫霞竖起耳朵作凝听状。
“哪有这么快呀，你听到的只不过是风声罢了。”
十四.泪洒花果山（上）
花果山，这就是花果山吗？孙悟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眼前的一切却又是那样真真切切：昔日花果盈径，芝兰绕崖的仙山如今已变成一座满目疮痍，乌烟瘴气的荒山。山体上峰岩倒塌，焦枯的树木枝叶尽脱，光秃秃地斜挂在山坡上如同一双双狰狞的鬼爪。遍地都是焦土，千疮百孔的地面上依旧散发着浓浓的硝烟。一股浓重的黑色雾气笼罩着山上的一切，刺鼻的气息扑面而来，这里已经毫无半点生气可言，死气沉沉的一片令人仿佛置身幽罗地府。
“这是我的花果山吗？”这里的确是花果山，只是孙悟空不敢接受眼前的一切。
“怎么会这样？”紫霞也来过花果山，记忆中的花果山林蓊草郁，崖高瀑美，处处都是一片祥和的景象，美好的气息让人爽心悦目，何时变成了这般光景。
“孩儿们，你们都在吗？……”孙悟空大声疾呼，想要找寻一丝生命的迹象，无人应答，空荡荡的荒山上回应他的却只有空荡荡的回声。
“孩儿们，孩儿们……”孙悟空发了疯一般，爬遍大小山头，极力呼喊，声嘶力竭。荒山中一时响起了无数个回声，声音凄切而悲痛，像是心在滴血。
那滴血般地每一声呼啸不绝地飞掠过天际，一声声都在灰色的天空中割裂出一条条透明的伤痕，而后又湮灭在这满山沉沉的死气之中。
“为什么呀？为什么会这样？”孙悟空绝望地跪在地上，手捧一把焦黑的土壤掩面而泣，像是一个胆怯的孩子，被遗弃在黑暗之中，任由漆黑的夜侵蚀着每一寸肌肤却无处躲藏。
“孙悟空，你不要这样！”看到孙悟空这副伤心欲绝的样子，紫霞的心头也仿佛被利刃刮过一般，清晰的痛感似电流般袭遍全身。
孙悟空，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那个传说中天不怕，地不怕，出入天庭如入无人之境，傲视满天神佛如同无物的齐天大圣与眼前这个孤苦无依抱头痛哭的小猴子是同一个人吗？
原来你也并不是无懈可击，原来你并不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原来在你坚强的外表下也隐藏这么一颗易碎的心。你居然也是会哭的，难道这才是你心底最真实的一面吗？放心吧，孙悟空，不管以后的路会是怎样，我都会与你一起去闯，你不快乐我也绝对不会快乐，你所有的痛苦我都会与你一起分担，不要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因为自从你拔出我紫青宝剑的那一刻，我和你的命运就注定再也分不开了。
那一刻紫霞的心中有无数个思想闪过，她就那样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孙悟空，不知该怎样安慰他。
“大王，您终于回来了！”一个声音打破了沉滞的僵局，声音中带着一丝惊喜，仿佛黑暗中看到光明一样。
“白面，是你！”孙悟空抬头就看见了白面猿猴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大王，是我！”白面猿猴激动得汪然哭泣。
“花果山到底怎么了？”
“大王，自您上天庭走后，武德星君就带着天兵来到了花果山，是他放火烧了花果山，抓走了四万七千猴子猴孙，我见势不妙，急忙钻在涧内，藏于铁板桥下，这才逃过一劫。苦苦挨到现在不敢出来，就是为了等待大王您的回来呀！”
“武德星君，是他！”孙悟空恨得咬牙切齿，“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说这是玉帝的旨意，要让大王您彻底绝了在尘世所有的依恋，这样您就能安心地留在天上做神仙，不会再生事端！”
“玉帝，为什么要烧我的花果山？”孙悟空仰天大啸，状若癫狂，“天庭，我与你势不两立！”
“大王，花果山没了，我们该怎么办？”白面猿猴悲声说道。
“不，我说过要让花果山草木常春，流水长青，要那花儿永远开放，要那鸟儿永远高翔，让悲伤着的不再悲伤，让快乐着的永远快乐，花果山怎么会没有了！”孙悟空言语铮铮，情绪激动，殊不知在那永不服输的眼神中隐藏着多么坚不可摧的韧力。
“大王说得对，只要有大王在，就有花果山在，我们的花果山永远都不会消失！”白面猿猴顿时受到了鼓舞，“大王，我们该怎么做？”
“只要还有一粒种子在，就能繁荫出整片山林！”孙悟空将手插入泥土之中，一处一处地翻找。
地面上被他刨出了一个个深坑，白面猿猴也被他的狂热感染，很快就与孙悟空做起了同样的事情。没有，还是没有……孙悟空倔强地不肯放弃，完全无视自己已是鲜血淋漓的双手。
“孙悟空，别傻了，烧焦的山上怎么还会有种子的存活！”紫霞按住了孙悟空插在泥土中的手。
“你走开，不要管我！”孙悟空哪里肯住手，他执拗地推开了紫霞，继续坚持着这种渺茫的找寻。
“我该怎样才能帮他？上苍，我愿祭献出我的整个生命和灵魂，如果你能知道我心诚，就赐我一颗种子吧！”紫霞无声地祈祷，眼角边滑落了一滴眼泪。
就在这一刻，奇迹出现了，紫霞的眼泪落到地上并没有渗入焦土之中，而是逐渐凝聚成形，结成了一颗绿色的草籽模样，浓浓的绿意中流露着勃勃的的生机。
“孙悟空，你看这是什么？”紫霞悉心呵护地手捧着草籽递到孙悟空的面前。
“是它，就是它！”孙悟空激动不已，“有了它就有花果山，我的花果山会回来的！”
见到孙悟空此刻这般开心，紫霞的心中也是非常的开心，孙悟空的笑容里没有一丝的顽皮狡诈，有的只是真情实意流露出来的欢喜，她从来都没有见过孙悟空这样认认真真地笑过。
孙悟空小心翼翼地将那枚种子埋在焦土之下，可是没有雨水种下的种子便不会发芽。若是在平时孙悟空便可去东海找老龙王借水，可这次是玉帝下旨烧山，四海龙王没有哪个敢借水给他。
在下一刻，孙悟空又要开始忙碌起来，他知道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天上就会有寒露的降下，花果山也不例外。孙悟空将自己变作一棵大树，他满身的猴毛就成了那一树的绿叶，用一身的毛孔吸吮着天地间的湿气，吐纳出一颗颗闪烁着寒光的露珠。接下来他又晃动着身子，将叶缘上垂挂的每一滴露珠抖落在种子埋下的地方。
可是那些露水一溅到焦黑的地面便泛起了丝丝的白气，仿佛被蒸发掉了一般。
“怎么回事？”孙悟空惊叫道。
十五.泪洒花果山（下）
“大王，这是一片被天火烧过的大地，这里留下了天神的诅咒，在这片被诅咒过的土壤中没有半点的生机，单凭凡间的水是不能将种子催发的！”白面猿猴说。
“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吗？”孙悟空岂肯甘心放弃。
“除非用天上的仙霖才能激活这片被诅咒的大地！”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孙悟空用刀子割破了自己的手腕，任由自己的鲜血如一粒粒断线的珠子般淅淅沥沥地淌下，“我以自己赤诚的鲜血做祭引，融合天地间包涵着日月精华的灵气，一定可以炼制出这催发生命的仙霖。”
孙悟空将自己的鲜血抛向空中，摒除了五蕴六识，闭着目盘膝打坐，口里不断地念着古怪的咒法，那一滴滴的鲜血就悬浮在他的头顶不上不下却又不停地打着转。这是孙悟空在灵台方寸山从须菩提那里学来的‘动’字门中之道，可夺天地阴阳造化，炼制仙丹甘霖自然也不在话下。
脸上含着一丝微微的笑，紫霞就这样默默地注视着孙悟空，看他专注地做着这样的事情：身子端端正正地打着坐，嘴唇上下翕合地念着咒，她从来都没发现孙悟空会有这么安静的时候，也许只有这个时候孙悟空才能让她如此近距离的静静地打量着自己，紫霞突然发现原来一个人认真去做某件事情的样子会是这样的迷人。
孙悟空一直没有动过，他就这样静静地打坐了六十年，头顶的血珠从先前的血红色逐渐变成浅红色，又由浅红色逐渐变成了暗红色，最后由暗红色变成如今的墨绿色。在这期间紫霞一直都不敢打扰他，为了让孙悟空能够专心做自己的事情，紫霞在每一个白日都会为他遮挡刺眼的阳光，在每一个夜晚都会为他屏蔽冰冷的寒霜。
她就这样静静地等待着孙悟空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她想听到孙悟空醒来后跟自己说的第一句话。而这一等便是六十个年岁，六十年的寒霜将她的青丝变成了白发，六十年的风雨吹皱了她美丽的容颜，六十年的光阴侵蚀了她曼妙的身姿，六十年的沉默嘶哑了她悦耳的声音。而紫霞却一点都不在意自己已经衰老到风烛残年的变化，在她看来六十年默默的守候其实就是一种无声的幸福。
孙悟空终于睁开了眼睛，嘴角边露出了一丝释然的微笑，显然他已经成功了。可他却不知道在自己的成功背后包含着一个从窈窕少女到耄耋老人六十年沧桑历程中始终如一的关怀。
孙悟空将炼化的仙霖洒在花果山焦黑的土壤上，死气沉沉的土地上瞬间便如霜雪融化一般到处都萌生了绿意，沉睡的种子在黄色的土地上发芽，赤诚的心血终于驱散了恶毒的魔咒，六十年的努力最终在那大地回春的一刻得到了回报。
“花果山，我终于又能看到你了！”在那一刻孙悟空喜极而泣。
“孙悟空，你做到了……”在孙悟空的背后传来了一个沙哑的声音，含糊的声音中竟带有一种无法言表的喜气。
“你是谁？”孙悟空此时方才看到了身后那个衣衫褴褛，白发苍苍，身形削瘦的老妇人。
“你不认识我了吗？”紫霞吃力地笑了笑，脸上的皱纹挤作了一堆，如皲裂的树皮般难看。
“你是紫霞？”孙悟空终于从那骨瘦如柴的老女人身上捕捉道了一丝旧日熟悉的气息。枯皱的眼角飘忽着恬静的洁光，黯淡的眼神仿佛蕴含着千百年一成不变的温柔，干涩的声音竟然有着一丝惊心动魄的熟悉，佝偻的身形依旧模糊地勾勒出往昔的姿态。
“是我！”虽然不再有昔日的光洁，但紫霞的笑容依旧如春风荡漾般舒展开来，仿佛六十年来从未改变过一样。
“你怎么会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孙悟空惊讶地问。
“大王，让我来说吧！”白面猿猴上前说道，“您不问世事，一心炼化仙霖，这一炼就是六十年，而她也在您身边静静守候了六十年，是凡间六十年光阴的流失把她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那她以后永远都会是这副模样吗？”
“她是天上的仙子，只要回到天庭便能恢复昔日的容貌！”
“小仙子，你走吧，你本来就不属于花果山！”孙悟空对紫霞说。
“不，我要留在这，我喜欢花果山，喜欢这山上的一切，我会与你一起等待花果山上重新长满花果，就算让我在这里老死我也愿意！”紫霞说。
“这里不欢迎你，花果山是被天神烧毁的，你也是天上的一个神仙，你不配站在这里！”孙悟空忽然动了怒。
“可我与他们不一样的！”
“什么不一样？如果不是认识了你，俺怎么会被害得这么惨？你本来就是我的人质，再不走，小心俺把你一棒打死！”孙悟空盛怒之下将所有的罪责都归结到了紫霞的身上。
“孙悟空，你真的这么想吗？”紫霞声音哽咽，眼底闪现出了一丝晶莹的泪光。
“你这个害人精，我不想再见到你，滚回你的天庭去吧！赶快滚，否则要你的命！”孙悟空一手擎出了金箍棒，另一端绝然地指向了紫霞。
“好，我走！”在紫霞转身的时候，孙悟空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眼角边有泪珠在滑落。
在飞天离去的那一刻，紫霞听到自己心头有一声清脆的裂响，仿佛心中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破碎了。“孙悟空第一个带给我希望的人是你，第一个拔出我紫青宝剑的人是你，第一个带我离开天宫的人也是你，第一个伤我这么深的人还是你。没想到这么多年的等待换来的竟是这么一个结果，早知如此当初我又为何要遇见你？孙悟空，我恨你！”
“对不起，小仙子，你为花果山所做的一切，孙悟空永远都不会忘记！”谁也没有看到，在紫霞离开的那一刻孙悟空的眼底竟然也有一丝泪光在闪烁。
（老鼠对猫说：“我爱你。”猫说：“你走开！”老鼠流泪走开，谁也没看见老鼠走后猫也流了一滴泪......其实世间有一种爱叫做放弃，如果你是我眼中的一滴泪，那我永远都不会哭，因为我怕失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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